赵光年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韦元。
除了录制节目,两人一有空就和小昭玩,寓教于乐,同时致力于脑内复原引起小昭尖叫的场景。
白霁担心呈现场景会产生二次伤害,又苦于小昭表达能力有限。
她其实有尝试问过他那两天尖叫的原因。小朋友半天愣是没明白“那两天”到底是哪天,他的认知还没进化到能明晰时间线的地步。
拉到小卖部和舞台前,再问他害怕什么,小昭舞动肢体夸张地展示,抱臂,抄起垃圾铲胡乱嚯嚯几下地面,跺跺脚。最后差点提走小卖部的垃圾袋,被老板拦下,说轮不到你一个半大小孩帮我扔垃圾。
云凇和她面面相觑,实在没猜出来这精彩绝伦的演出指代的是哪样刺激源。看他们懵了,小昭急不可耐,又手舞足蹈地重复了一遍,还挺有自闭症的特质,和前面顺序完全一致,堪称有条不紊。
虽然还是没看懂,但唯恐他真着急了,只好先呱呱鼓掌,奖励糖果肯定他的努力。
云凇安慰她,就当是地狱难度的你画我猜,他俩加在一起怎么也顶半个诸葛亮,总会想出来的。
兴许是自娱自乐久了有点无聊,小昭对两位免费陪玩产生了些许依赖,每天中午远远蹲在酒店门口道旁,避着人玩石头,等待录制结束。这个时候,三人不是在韦元遛弯,就是回到奇水村,陪老太太唠嗑。
“我告诉你们,离韦元那群人远点,穷山恶水出刁民,说的就是这些孬种!”奶奶精神矍铄,正捧着盘吃二十个白菜猪肉饺子。
“那奇水人都是好人喽?”白霁调笑道。
“哼,出去那帮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离了这儿的,全都不是东西。”
云凇适时插嘴:“奶奶,您应该认识赵光年吧,他不是回家乡搞慈善吗?也不是好人?”
这名字一下点炸了老太:“那玩意儿最不是东西!搞什么旅游建设,我呸!伪善!丑事做尽,现在说什么回馈社会,建的什么东西,当我岁数大了没见过世面?就下面那堆破烂能有人来看?”
“大前年还雇了几个道士,来村里烧香做法,说这儿有邪祟,不详,他要带头为民除害。有个屁的邪祟!我看他最不详!怕不是做了坏事儿,烧钱买平安!”
幸好盘子是铁的,饺子也吃得差不多了,不然砸在桌子上非摔出来不可。
小昭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攥紧的石头,有模有样地大幅抚摸起奶奶的背。
奶奶难掩震惊与喜悦:“哎哟!我家孙子会疼人了!”转头抱着他拍了几把。
确认老太太没事,小昭才安心回墙角排阵。
“这么多年了,这孩子第一次主动抱人。肯定是你们教得好!谢谢呀!谢谢!”奶奶抓着他俩的手,岁月流经而不再明澈的眼里闪着泪。
白霁看过不少患者家属采访,孩子微不足道的进步就能让他们欢欣鼓舞,泫然欲泣。
可面对感激涕零的奶奶,她的心里只泛起酸楚。在奇水不过短短两周,刚有了进步,他们就要离开。不难想象,没有训练,错过大脑的关键发展期,他的认知、语言都将停滞。
路昭不过十二岁,正是该被当作鲜花甜蜜滋养的年纪,漫漫前路却几乎遒尽。
他们带来的这点进步,究竟是希望,还是更大的伤害?
回韦元的路上,她愁眉不展,云凇在旁边抱着手机不断发消息。
坏了,这人该不会是潜藏多年的狼心狗肺吧?
“你在聊什么呢?”她忍不住问。
“我记得本科的时候,心理学实验室招募过自闭症患儿,好像是一个线上的项目,开发远程训练的课程。刚才联系了认识的学长,他说是有这个项目,我问问还招不招被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