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店的玻璃门推开时带响了铜风铃,我蹲在货架阴影里。
“要这个。”
举起美人鱼模型,尾鳍裂了道缝。
“破的还要?”
我说他不懂破碎美,盘腿坐进塑料凳,调好丙烯颜料盒,摊开成彩虹。
空调外机在窗台嗡嗡震颤,他捏着00号画笔像握电焊枪,小心翼翼的涂着。
“鱼鳞要竖着画。”
我教他。
蘸了金粉补裂缝。
我喜欢抓娃娃,总是拉着他一起。
很多次,看着钢爪擦过企鹅玩偶,他和我都叹气。
把剩下的游戏币倒进他掌心。
游戏币见底时,钢铁爪钩终于卡住玩偶的耳朵,最后用十个小玩偶换了大的熊猫。
熊猫玩偶坐在仪表盘上,我不在他身边,熊猫陪着。
。。。。。。
天花板垂落的电线系着半截绝缘胶布,影子在墙上晃成检修灯未关的警示符。
翻身时,布床单的霉味混着藤椒香漫上来,他咽下句卡在气管里的东北土话。
呼噜声暂歇三秒,转为电锯启动般的短促轰鸣。
“背刺挠。”
他听这话后,发出声变速箱卡齿的闷哼,蒲扇大的手掌精准扣住我后颈。
“第几回了?”
东北腔混着睡意更显粗粝,我的脚背蹭到他小腿肚的焊疤,他食指的茧子刮过腰椎,痒意消失。
呼噜声又重新在铁皮屋顶下铺开声呐网,数着他鼾声的节奏——三长两短,像气门顶杆的敲击频率。
晨光爬上龙门架时,我发现自己蜷在他腋窝的阴影里,他的掌心还贴着我尾椎骨。
我看了时间,还有十多分钟闹钟就响了,我把他摇醒,该去参加活动了。
颁奖厅的中央空调喷出带着铁锈味的冷气,老刘扯了扯领带,台下黑压压的人头随着掌声起伏,像他水泥厂里那些待组装的齿轮。
聚光灯刺得我眯起眼,站在他身边,闻见他身上飘来的藤椒油味道。
“恭喜。”
我俩互相公式化的祝贺。
奖杯上印着“行业先锋”的凸纹,摸着很有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