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婴宁撇撇嘴,将手收回来,不再坚持了。
他趴在课桌上睡觉。
午休时间有两小时,许思睿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小时,临近上课的时候,越来越多学生返回教室,他才被说话声吵醒,顶着一张又困又睡眠不足的脸怨气冲天地坐起来。
正四处发散着咒灵般的怨气,身旁忽然多出一条长条状东西,许思睿斜过视线,发现同桌小胖墩递来了一包苏打饼干。
“我看你中午没吃饭,这饼干我吃不下了,你拿去吃吗?”他问。
这回许思睿总算略有动容,伸手接过来,说:“谢了。”
“客气。”
话匣打开,小胖墩开始主动套近乎:“欸,我听他们说你是北京人,这是真的吗?”
“嗯。”他撕开苏打饼干的包装,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哇噻!那你一定看过长城、天坛和故宫了?”
“算是吧,小学春游的时候去过。”
“春游?”小胖墩露出夸张的表情,夸张里还夹着几分向往,和一种莫名其妙的崇拜,就好像春游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你们学校居然有春游?!那不是电视上才有的吗?”
“……”
许思睿觉得这话题很尬,但是看在饼干的份上,他还是保持耐心,勉强点了点头。怕这位新同桌又抛出一些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咽下嘴里的饼干后,他赶紧抢先找话题道:“对了……”余光朝桌后扫了扫,发现祝婴宁不在后,他问出了一个困扰他一整晚的问题,“你知道你们班长是女的吗?”
“啊?”小胖被他古怪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当然啊,不然她还能是男的吗?”
“你们就没人觉得她的发型……”他顿了顿,在脑海中搜寻贴切的表达,“很新潮?”
小胖这才恍然哦了一声:“你是想说她发型不像女的吧?其实还好啦,她这样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为情所困?标新立异?家里重男轻女把她当男孩养?还是单纯图寸头洗头方便?许思睿暗自猜想时,小胖墩已经伸出食指,指向了坐在第四组第三排的一个女生,对他说:“你看她。”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许思睿吃了一惊:“操,你们这里有女生留寸头的习俗?”
除了祝婴宁,班里竟然还有一个发型光秃秃的女生。
小胖墩嘿嘿笑了两声:“不是啦,这女生叫周丽,和我同村,她家比较穷,卫生条件一般,前段时间家里闹虱子了。”
“……虱什么?!”
许思睿大惊失色,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将身体朝远离周丽的方向偏了偏——尽管他们本就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虱子,她家闹虱子了。她原本是长发,头发又厚又多那种,闹了虱子以后,她家里人不顾她的意愿,趁她睡着把她留得辛辛苦苦的头发全剪了,说是要给她除虱。周丽醒来后特崩溃,我家和她家隔了两条巷,都能听到她的哭声。她爸嫌她哭得吵,把她打了一顿,但她还是哭,而且死活不肯来上学,连我们班主亲自上门去劝都没用。她爸一怒之下甚至说要给她办辍学。”
许思睿露出嫌弃的表情:“所以祝婴宁被她传染了虱子,才把头发剪了?”
“你想哪儿去了?”小胖墩摆摆手,“我们班长没长虱子,她是自愿剪的。”
“为什么?”他糊涂了。
“为了让周丽来上学啊。”
许思睿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说她为了让这个什么周丽有勇气来上学,把自己头发给剪了?就为了让周丽觉得自己有伴?”
“对啊。”小胖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效果立竿见影,你瞧,周丽这不就来上学了嘛。”
“……她有病吧?”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许思睿的理解范畴,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处在祝婴宁的位置,他绝对没法像她一样,为了一个同班同学做到这种地步。对许思睿来说,发型代表颜值,颜值就是一切,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牺牲颜值。
然而这句吐槽似乎冒犯到了小胖墩,他撅撅嘴,替祝婴宁发声道:“我们班长人很好的,你别这样说她。”
“我也没说错啊,人好?我看她是有神经病。”
小胖墩没料到这人嘴这么贱,被他气得几近心梗,瞪着眼睛怒视他几秒,忽然伸手抢过了他手里没吃完的苏打饼干。
他懵了:“你干嘛?”
“既然你觉得她不好,那就别吃了,反正这饼干也是她拿了半个饼跟我换,让我悄悄拿给你的……我看我拿去喂狗都比给你强!”
闻言许思睿直接楞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