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檐角铜铃恰好被山风撞响,寒玉门门枢转动的轻响准时传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跳下床走向门口。
打开房门,夷渊正静立在花树下,浓墨袍袖沾着夜露,粉瓣纷扬好像落了他满身霜雪。
“没睡?”
听见他声音,孟沅喉间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
“练功来着……”
她故作轻松地错开视线,压下情绪重新开口道:
“我昨日在山腰的竹林里看见了奇怪脚印,像是个半大孩子的,听见动静追过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是最近门中有谁来拜访吗?”
孟沅说完,空气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在等我?”
啊?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疑惑抬眼,却撞上夷渊定定看过来的目光,乌沉沉的瞳孔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潜藏着某种悄然生长的痴欲。
“师父?”她忍不住后退半步。
一片寂静里,响起不知是谁的剧烈心跳声。
眼前景象慢慢扭曲,如梦似幻的迷离色彩蔓延在原本明挂挂的雪宫里。
孟沅脚步不稳,视野从被红色浸染的雪薇树慢慢上移到檐角拼命晃动的铜铃。
失去意识之前,一只滚烫的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带入雪松气息凌冽的沉稳怀抱。
……
不知过了多久,知觉渐渐回归,孟沅想要挣扎,却觉得身体却被黏住几乎无法动弹,自己好像不可抵抗地在厚重泥淖里缓慢下沉,连胸腔中最后一丝空气也要耗尽……
——手腕处突然传来刺痛,灵台霎时清明!
她猛然惊醒,坐起来大口喘息。
清浅沉香在房中萦绕,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逐渐抚平身上每一处战栗。
孟沅思维混沌地抚着盖在腿上的被子。
……自己居然不知何时睡着了?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入耳,她下意识摸向乾坤袋中长剑,却在腰间扑了个空。
师父依旧神情淡漠一如往常,端坐在她房中的云母茶桌旁,手边是昨晚忘记收起来的丹药盒子。
孟沅一时分不清记忆中的画面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哑:“……师父?”
夷渊目光瞥过她不知该往哪放的手,指节点了点丹药盒子,沉声道:“琼华丹一日不可过三,你为求修为进步服药过度,招致反噬。”
孟沅一愣,看向木盒,却记不起来自己昨晚究竟服了几枚……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是琼华丹服用过多带来的副作用吗?
“修真之路漫长,不必急于一时。你天赋异禀,只需稳扎稳打,未来自可有所成就。”
她心里烦躁,低头不搭理他,默默计算丹药的数量。
原本是十二枚,昨天放了三枚在竹林,回来吃了两枚吧?可现在盒子里只剩五枚……该不会是她后来失眠起来又嗑了一遍吧?
见她沉默,夷渊声音多了几分柔软:“想来是因为宗门小试在即,你压力太大的缘故。至于竹林有无人来过,也并非要事。近来无事便不要下山了,专注自身潜心修行即可。”
孟沅抬头对上那双冰冷自持的眼眸,全然不似记忆中迷醉痴怔的模样。
“……弟子明白,多谢师父教诲。”
夷渊微微颔首,转身走向房门,在门口停顿,背对着她淡淡道:“今日好好休息,不必练功。”
雕花门被他合上,房里只剩孟沅一人坐在床上,望着那扇禁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