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一次,郁来这回去谷维今办公室的时候反而安定了不少,至少这次会面是她主动要求来的,比上一次任人宰割的心情好歹要平静一点。谷维今也不和她兜圈子了,直接从抽屉里把上次给她的合约拿出来签。
“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吧,价格还是按照上次在咖啡厅那次面谈的来定。”
郁来讷讷把合同签了,焦虑得长出一口气。她不敢保证这是一个好决定,但几乎是当下她唯一能选的决定。
仿佛恐怕郁来再次改变主意,谷维今并不多作停留,也迅速签好合同,把其中一个副本还给郁来,同时递给她的还有一张银行卡:“这是昨晚说好的二百万诚意,卡号是你的身份证后六位。这样就可以规避大额划转的麻烦了吧?”他冲郁来挤挤眼睛。
郁来很感激他的细心和体贴,她的胸腔内饱含着沉重的秘密和负担,心不在焉地道了谢。她对这个合约的真实性仍然不敢置信,说到底,一个如此显赫的家庭,何以会同意和普通家庭结合呢?这其中的猫腻她谨慎地没有过多追问,毕竟她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谷维今突然话锋一转:“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差。”
郁来搓搓脸,掩饰自己的疲态,不想和他过多地详细阐述自己家的事,只搪塞说:“没什么,可能就是昨天没太休息好。”
意识到始作俑者可能是自己,谷维今稍稍欠身表示抱歉。“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放几天假,更多的事情,线上再谈。”
“……那工作怎么办?”
“你操心操得比皇帝多。”
“毕竟这才是我的本职工作啊,谷总。”
谷维今无奈道:“我已经从分公司借调了人手过来,你明天去做一下简单交接,把任务分配下去就可以回家了。下个周我会正式给你们部门多增加两个职位。其他部门的职位需求我下个月会统一征求意见,大小姐你看可以了吗?”
郁来听出这话里的挤兑,有点不好意思,勉强挤出粲然一笑:“好的谷总,保证完成任务。”
到了这个份上,谷维今认为针对计划详情,有必要和郁来通个气。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展开,只能大略地概括为:为了比哥哥先结婚,只能出此险招。
还不等郁来消化完这番话的深意,谷维今下一个需求已提上日程,让她准备一下材料,月底之前要去领证。郁来对这个计划的严密性表示怀疑:“没有恋爱痕迹就领证,这样符合常理吗?”
谷维今本能反问:“就不能算我们藏得好吗?本来公司也不提倡办公室恋情,隐瞒得比较好也理所应当。”
沉吟片刻,谷维今又自顾自地妥协道:“你如果有这类要求的话我也可以配合。”
郁来惹不起,也没想要主动做戏做这么全套,只是顾虑到如果计划实施不成功,自己的尾款有拿不到的风险。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出钱您说了算,我没有意见。”
谷维今熟练地取车钥匙,“我送你回家休息?”
“不用了。”郁来揉揉太阳穴,“家里还有人,吵得很。我去隔壁酒店找个房间睡,就不麻烦谷总了。”
“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郁来果断拒绝了。因为劳累,说话也顾不得太客气:“谢谢,不用了。”她很难不腹诽:结婚还没八字没一撇,别介黄谣先给我造上。
“去一趟酒店人多口杂,八卦流传出来就不可控了。在领证之前我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吧。”
谷维今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又似乎因此额外意识到,给她的补偿远远抵不过她在生活各处付出的隐形成本和不可见的伤害。他想要从其他部分弥补,又不知怎样做才能让郁来高兴。
他话锋一转:“你想升职吗?”
“按标准我应该升吗?”郁来听到这个突然转弯的话题莫名其妙。
谷维今眉头微蹙盯着电脑屏幕:“早该升了。我看系统里面你去年年底也申请过升职,不过部门没有给你批。”
“现在就突然可以批了吗?”
去年的那一次升职,她记得很清楚,是在最后关头被同组下放来镀金的大股东的儿子给顶掉了。组长当时安抚郁来,今年会帮她再提的。然而今年又碰上了谷维今这个意料之外的变量,让她本就该得的升职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郁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想要的这份公平,居然是需要靠“特权”才能拿到的奢侈品。她的机会能够不被“关系户”顶掉的前提条件,竟然是成为一个更大的“关系户”。这个逻辑链条让郁来史无前例地陷入巨大的气馁。
她突然丧气地说:“罢了,升不升职的。就算升上去,如果同时担任您的太太,应酬和家事不会少,耽误了重要职位的正经工作就不好了。如果谷总真的愿意提携我,那等离婚后再给我升回应有的职位吧。”
“都依你。”谷维今说。
然而这并非郁来所期待的那个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