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一段诡异的沉默,良久才收到回复:“下班后我们去和平路那家咖啡厅坐坐吧。”
谷维今把手机丢到一边,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为了约郁来,他刚刚还推掉了一个早就定好的晚宴。若论轻重缓急,签下郁来这件事更加要紧。如果能挑日子,他计划元旦节前领证。谷维今在计划表上又划掉一项。
天气已经冷起来了,湾城的第一场雪飘飘摇摇地落下。郁来赶到咖啡厅时谷维今已经在这里等了超过一个小时,她的睫毛上还挂着霜,风风火火闯进来,一屁股坐在谷维今对面的椅子上,半天喘不匀气。
“你迟到了。”谷维今食指点点手腕。
郁来的火气一下窜上来:“拜托有点人性好不好啊?年底加班诶。你如果是正常的霸总那样,应该是特赦你老婆不用加班的吧?”话说出口郁来就后悔自己想象力匮乏。
谷维今反倒乐了:“我很荣幸你愿意代入这个配偶视角。不过和我结婚的好处应该远远大于不用加班。”
郁来赶紧截过话头:“多招几个人比说这空话强,有加班费也扛不住这么肝。”
谷维今认真点点头:“好,我记下了。”他重新掏出之前的那份文书,要求郁来好好看看,“如果你想雇一个律师帮你把握合同,维护你自己的权益,我也愿意帮你出这个请律师的费用。”
郁来眉头紧锁逐字逐句地读那份文本,字数不多,但曲折艰难。“所以您的报价是?”
“五百七十万,6个月,各种消费差旅车马医疗培训误工费另算,我会针对你的生活提供另外单独的储备金给你,不会动你的这笔钱。这么理解吧,你可以把这个当成纯粹在我爸妈面前扮演妻子的片酬。”
听到这个数字,郁来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失望:“诶?这么务实的一个预算吗?有零有整的,我还以为会给我一个吓人一大跳的天文数字,让我惊叹于公子哥的出手阔绰。”
谷维今抿抿嘴:“你是不是工程款结算多了,觉得五百七十万也是洒洒水?其实真正的大头还是开销,支撑起一个太太身份还是要我们一起下很多功夫的,总价不菲,婚礼的预算还没计进去,总要控制一下项目成本吧?”他还没说出口的那个词是“投入产出比”,没能说出口是觉得未免太冷酷无情,讲出来过于难听很难收场。残酷的现实就是这场婚姻未必能让他顺利成为接班人,如果最终计划落空,至少这笔钱的金额是在他可接受的打水漂范围内的。
郁来拐弯抹角地想逃避这个烫手山芋项目,试图用坐地起价来让谷维今知难而退:“控制成本也不能从乙方身上控制,你知道二婚有多难嫁人吗?拜托有点生活常识……精神补偿的部分完全没有体现嘛。就算是我们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这个金额翻一番也未必有人乐意。”
自觉她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谷维今也陷入了沉思。要如何合理地计算这里面的隐性成本,是一个巨大的道德难题。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给出十倍的价格,但他手上现金流也没有那么乐观。他必须在父亲不觉察的范围内,给郁来支付这个报酬,才不至于让假结婚的事态过早暴露。
郁来感觉这人真是冷血到不可理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这么关键的一个环节还在考虑收缩成本,能找到合适的才怪。不过郁来实际并不担心什么二婚不二婚的,她本也不计划结婚,特意把这件事拎出来讲,无非是找点婉拒的理由,探探虚实。
谷维今主动提出把报酬提高百分之五十,不过要延迟支付一部分尾款,兑换他转圜的时间。为表诚意,他表示当即就要拨二百万到郁来的个人账户上。郁来拍拍他,虚弱地叫停:
“别把我卡弄冻结了,数额这么大的款项划转我不敢接。况且我今年的税务怎么搞,这不乱套了吗?我嘴巴很严的,记得帮我加薪就好了,其他的内容真是放过我吧,别折腾了,谷总。”
“这怎么叫折腾呢,这是自愿赠与嘛,不算劳务。”
郁来还是迟疑了,她被金钱的力量诱惑得稍微动摇了一秒钟。但冥冥之中仍然觉得这钱属实是有命挣没命花,狠狠心还是没有答应。
“谷总,我们就是踏踏实实上班的人,想过点平静的日子。豪门阔太这个赛道我恐怕没有那个挤进去的才能。”郁来把围巾重新披上,“真的抱歉谷总,我可能担当不了这个重任。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先回去了。”
谷维今倏然站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瞬间又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让开半个身位。温厚地请求:“那让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