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现在看去,洞口的雪已经积了半尺厚。
朔北军的铁骑此刻应该在搜山,赵铁匠说,“最多两个时辰。”
赵铁匠没说完的话,大家都知道,最多两个时辰,朔北军定会找到他们。
赵铁匠把最后一块干粮掰成几份,分给周围几个人。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很快凝成霜,“我们现在,怎么做?”
老胡挣扎着坐起来,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血来,又染红了绷带,很快又凝成冰渣。
“老子……去引开他们……”他的声音嘶哑。
“省省吧。”柳青把他按下去,又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
然后转头看向洞外,晨光在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你现在站起来都费劲。”
阿棠把小七搂进怀里,小七冻得嘴唇发青,却还死死攥着那半块铜牌不撒手。
陈三刀突然伸手,朝小七道:“给我看看。”
他的声音很轻,但洞内很静,这让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他。
陈三刀接过那块铜牌,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但有一角翘了起来。
陈三刀接过柳青递来的银针,挑开铜牌表层的鎏金,底下刻着的是“漕运密道”四个小字。
这是……
“沧州水门的钥匙。”老胡认了出来,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精光。
他挣扎着要起身,被赵铁匠一把按住。
只好又躺下,“当年漕帮建城时留的暗渠……”
但经他刚才的动作,伤口又裂开,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地上,“通……通刺史府后院。”
陈三刀慢慢握紧铜牌,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血珠顺着铜牌滴落。
“也就是说……”
“能直捣黄龙。”赵铁匠的斧头在地上划出三条深深的沟壑,形成简易的进攻路线。
“但至少需要三个人:一个开水闸,一个守退路,一个杀刺史。”
洞内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火堆噼啪作响,火星溅到小七的破棉袄上,烧出几个焦黑的小洞,但他浑然不觉。
“我去杀刺史。”
柳青冷笑一声,银针作势要在他腿上扎,“就你这瘸腿?”
“所以,你跟我一起。”陈三刀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腰间鼓起的药包上,“听说刺史府有座药库,藏着西域来的曼陀罗粉。”
柳青看着他,不说话良久,她说,声音轻得像雪落,“一个时辰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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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城里的雪,下的比山里还要大。
陈三刀趴在刺史府对面的茶楼屋顶,腿上的伤口已经冻得麻木,但这种麻木反而让他的感官更加敏锐。
府门前几个带刀侍卫的呼吸声,角楼弩手拉弦的轻响,甚至厨房飘来的羊肉汤气味,他都清晰可辨。
“酉时换岗。”柳青在他耳边低语,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混着雪水的清冽,形成一种奇特的冷香。
“厨房往西院送饭的队伍里有我们的人,腰间系蓝布带的就是。”
陈三刀没应她,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学医?”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雪淹没,但柳青听见了。
柳青愣了一下,把一包药粉塞进陈三刀腰带,手指在他腰间停留了片刻。
为什么,柳青也不知道,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