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里凉飕飕的,跟着狱卒走了一会儿,好容易才寻着一处微弱的亮光,狱卒也在光源跟前停了下来,低声告诉她们已经到了。
余听梵定睛看去,见这牢笼窄小阴暗,四四方方,独角落处缩着一个睡着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囚犯穿的粗布缯衣,即便是身处在肮脏的狱牢里,也将头发一丝不苟地顺起,尾侧用一根鲜亮的红绳编成麻花样式放在身前,干干净净的,和周围阴暗的环境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狱里潮湿,又似是太过倦极,她抱着膝盖,把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偎在角落里企图暖和一点,可即便如此,她整个人仍是冻得厉害,就连嘴唇也是青紫的。
苏合见状,泪水在眶里滚了又滚,随手解了披在身上斗篷捏在手中,轻声唤着:“零陵,零陵,醒一醒。”
角落里的姑娘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恍然见到牢外熟悉的红色身影,眸中迅速闪过一抹喜色。她跌跌撞撞走向前,隔着牢栅,紧紧握住了苏合的手,言还未语,泪已先一步落下。
苏合的手指白皙纤长,很容易就将零陵的小手紧紧地包裹在掌中,轻轻摩挲着,眼角也跟着红了一片。
零陵用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又用袖子擦了擦脸,确认自己脸上没有灰,这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苏合。
“苏合姐,你怎么来了?”
苏合松开手,将斗篷通过牢栅递了过去,又帮零陵披上系好,见她终于不再浑身颤抖,这才温柔开口。
“好孩子,你受苦了,是紫茸那孩子机灵,一知道你出事后就立马赶回府寻了我们过来,这才在狱里见着你。”
零陵点点头,目光又不自觉落到了一旁的余听梵身上,出言询问:“这位是……”
本想着自己贸然接话会不会有所不妥,但看苏合姐冲着她含笑点了点头,余听梵也就放心下来,上前一步,往零陵身前凑近一些,好让她能更清楚地看清自己。
“零陵姐,我是陶公子新招的学徒,跟着他后面学习香事的,名叫余听梵。”
零陵本是随口一问,面上并无太多表情,直到听见“听梵”二字,眼皮倏的抬起,眸中也闪过一丝亮光。
“可是那梵音袅袅的‘梵’?”
余听梵点了点头。
零陵浅浅地冲她笑了一下。
“余姑娘的名字取得真好,也是……与我很有缘。”
她想到了什么,神色很快又落寞下去,余听梵不忍见她如此,却又不知能做什么,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衣袖。
“佛祖定会庇佑良善之人,不会使你蒙冤的。零陵姐,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将你那晚的遭遇说与我们听听,或许其中就有转机。”
“没问题。”零陵松开苏合的手,垂着头思考一会儿,猛然想起不好的回忆,脸上顿时生出嫌恶的表情。
“我只记得那钱家老爷身形极瘦,尖嘴猴腮跟只猴似的,一大把年纪了不服老,还非要在那事上折腾。我当时分明瞧着觉得他很容易推开。可不知怎得一进他屋里,身子骨就软了一截,连带着整个人也脱力使不上劲。好在我父亲曾做过捕快,我又跟着他学过几手小擒拿,随手从桌上取了个砚台丢到他头上,这才得了机会从窗外逃走。哪曾想过两日,就听说他人死了。后面的事,就是你们眼前这般。”
苏合听到后半部分,颇有些担忧地望了零陵一眼:“那,你没受到他欺负吧?还有,那钱家老爷莫不是因你那砚台砸得不准,所以才给……”
零陵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语气冷冷的,“他如何能欺负到我?其实我当时恨不得砸死他才好,只可惜砚台仅砸中他额角,充其量磕破点皮,我也是趁着他被砸中恍神,这才寻着机会跳窗逃跑的。”
闻言,苏合沉吟一番,“如此说来,那钱家老爷还真是死得赶巧,平白使你蒙了冤屈,此事实在不好办。不过零陵,你放心,既然你并非杀人凶手,我们一定想办法保你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余听梵忽然抬起头,看向零陵,语气很是严肃地问,“零陵姐,你方才是有说过,一进那屋子身子就软了么?可是去之前有甚么人给你膳食里下过药,又或是那屋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零陵一愣,仔细想了想,回答她:“被送进屋前我没用过膳,至于那屋子……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话,那我只记得钱老爷屋里似乎有一股很浓郁的香味,闻着甜腻的发慌,怎么了吗?”
余听梵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暂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只得摇头跟她说无事。
恰好探监的时间也快到了,苏合和余听梵在狱卒灼灼的目光下也不敢久待,好生安抚好零陵,与她作别后,二人才依依不舍地从牢内往外走去。
就在二人踏一步就要出了这监狱时,前头的狱卒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盯着余听梵看了一眼,令人十分意外的,问了她一句。
“姑娘身上的香好闻得很,不知可否告诉在下,这一味香是如何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