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后,又捏住一只酒杯,随后仰起头,颇为豪气的一饮而尽。
晚风再起,海棠花下扬了一阵微粉的花雨,和着清冷的月光一起,洒在她身上。
有酒液顺着她雪白的脖颈蜿蜒流淌,他看见一滴伤心的眼泪从她迷离的眼中落下。
心脏在这一瞬间剧烈跳动,震得他胸腔都感到一阵发麻。鬼使神差的,竟然没有移开目光。
其实有关苦难的叙述,在乱世中他见过许多,也历过许多。
可究竟是因了那双哀婉的眼睛,还是她太擅长用言语进行描绘,这些事分明与那些天下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的苦难比起来,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可被她说出来后,竟让他也莫名痛得厉害,好像她的手穿过海棠花来,攫取住他的心脏一般。
“不是。”
他顿了下,又道一句。
“你很好。”
陶璟哑着声,坚定地否决掉她方才近乎自弃的想法。
他听到她很轻很轻地笑了笑,转过头,眼中也带上一点温暖的光。
很像他回府时看见的那片被灯笼照亮的海棠。
“谢谢,先生,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陶璟却不是很想她把他跟她之前遇见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人放在一起比较。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从袖中掏出几个香囊,各个都是不同色,上面全用金线绣着一尾弯着尾巴的小鱼。
“先……先生不在的这几日,我用了你不少香材,调配成了好多香。先生,我把香囊都送还给你,你不要怪罪我……”
最后的“好不好”三个字隐没在了风中。
她醉倒了,身子直直向前倾过去。
——却没有磕到冰冷的石桌之上,而是被人稳稳接在怀中。
少女的身形是这样单薄,纤细的腕部搭在他的衣袖上,好像只要用力一捏,就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她的脑袋靠近他胸口处,呼吸清浅间,陶璟却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他很想要抱住她。
……不带任何暧昧的,只是想要单纯的抱着她。
——让她的眉毛不用再这样紧皱,让她的眼里不用再流出泪水,让她抓着他的动作不用再这样小心翼翼。
在这里睡过去,她会着凉的吧。
在这里醉过去,她醒时会头痛吧。
陶璟用无数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总之,他很轻很轻地,一手搭在她后背,一手隔着衣料放在腿根处,以一个尽量不那么冒犯的姿势,将她横抱起来。
只是抱一下,送醉鬼回房而已。
不会毁她清誉吧?
……
无人注意的角落,茶宜拿着准备给余听梵披上的衣服,兀自站了很久。
原本是她打算抱余听梵回去的,却未曾想,竟被陶璟给抢先一步。
茶宜有些不是滋味,又将披风放在掌心,转了又转,眼底沉沉,心中默默祈祷着。
公子。
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