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得一双浓眉,眼廓整体虽偏圆钝,眼角却是上扬的,唇即便是抿着,也似在笑一般。明明是极为周正的五官,却莫名给人些许文气之感。
“不知。但我并非是盲信先生。只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罢了。”
余听梵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眉眼都弯得如月牙一般,但用的语气却是字字铿锵,不容置疑。
那人见她这般执着,不由失笑。
“那便留下吧。”
相比起方才的推三阻四,他这次竟就这般轻巧地答应了下来,让余听梵都有些意外,正想要谢过他时,对方却再次开口。
“只是既然留了,姑娘便记一下我的名讳,也好让姑娘放个心。我姓陶,名璟,字宣和。”
陶璟?陶璟!
乍一听这个名字,余听梵着实愣了一下。
她除去香料有关的文化,对正史向来不感兴趣,可这个名字,却也多少知道一些。
她现在所处的时代为大宁末年,然而大宁朝的统治早已有名无实,地方势力也被分散开来,形成三面割据之势,而继周昭逼京挟天子之后,以他为首的一干人等则成为了当时最为强盛的地方政权。
而这陶璟,也是为周昭后来一统中原,建立大昭朝的肱骨之臣。他出身望族,自少年时便展露出惊人的才华,后投奔周昭,任军中尚书令,多次为周昭作战出谋划策。后周昭登基时,陶璟年纪虽轻,却并不愿继续留在朝中任职,而是辞官归隐,留下一段功成身退的佳话。
当然,史书是这般记载的,但余听梵并不尽信。倘若这陶璟生平当真如此风光,又为何要在那本香谱中百般掩去身份?而这全书分明是写完的,却又为何要对其中许多内容含糊其词?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直到陶璟又唤了她两次,这才恍过神来,忙不迭应了一声。
“是,谢过陶先生。”
答完这句,却见那陶璟先生又笑了。
“姑娘方才走神了罢……我是问你名讳。”
“啊……哦!余听梵。听声的听,梵音的梵。”
讪讪地笑了笑,她此时十分庆幸这陶璟在历史上除了天才军师的称号以外,最出名的形象就是个负有美名的君子。
而面对这样的人,只要死皮赖脸无耻蛮缠一些,相处起来基本上不会有太大压力。
且,寻常人听到她的名字,多少都会因为好奇问上一句,但这陶璟却并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便吩咐起一旁的侍女。
“茶宜,你扶这位姑娘去客房,另外,记得帮她的伤处上药。”
茶宜连声应下,上前将余听梵扶起,温柔地冲她笑了笑,随即向陶璟行了个礼,便带着她一起离开了这间书房。
……
“姑娘,我可以叫你阿梵吗?”
跟着茶宜回厢房的路上,当余听梵还在心底盘算着怎么跟这个绿衣侍女打好关系时,未曾想到对方竟笑盈盈先贴了上来,同她搭话。
“当然可以了,茶宜姐姐。”余听梵闻言歪头,作出了一个乖巧可爱的表情。
先前茶宜帮她说话时,她就对这姑娘颇有好感,眼下对方既主动亲近,她自然也不会做个扫兴之人。
她也不知为何,很容易就得了这茶宜姑娘的眼缘,上来唤对方这般亲近的称呼,竟也不被排斥。
但不管原因为何,对她这么个初来乍到者而言,有个愿意亲近她的人,多少是一件幸事。
她心里想着事,没留神,脸上忽然被这叫茶宜的姑娘给生生掐了一把。
“阿梵,你长得也太水灵了,若非我只是个侍女,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会想自作主张给你留下来。”面前的姑娘目光流连在她身上不舍得移开,让余听梵有几分好笑时,却听对方又说下去。
“何况你这一看就在外头受了许多苦,太可怜了。好在公子同意你留下,不然我真的会……算了,不提这个,话说,你真的要跟我家公子学习香事吗?”
见她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余听梵心中也生出些许不安,想从茶宜口中套话,于是干脆作出一副懵懂模样应着她。
“当然。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啊,茶宜姐姐。”
虽是假言,余听梵倒也觉得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毕竟让她来到这乱世,能有机会将这本心念了已久的残谱补全,她打心眼里其实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可正在她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自己的念头中时,却见茶宜看着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公子只是让你留下,可若如阿梵先前所言,想要更进一步拜他为师学习香事,那恐怕……颇有难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