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敲门声就停了,想必应该是二房给开的门。
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烛光映照下,一道颀长的身影踏入正堂。
来人一袭便于行动的墨色常服,肩头微湿,显然是冒雨而来。他眉目清俊,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腰间悬着一柄乌木鞘的短刀。
“你是……”
莫老爷子眯起眼。
“平乐县赵家,赵恨。”
青年拱手一礼,嗓音清冷。
“三房刘氏的嫡亲侄儿,惊春表妹的嫡亲表哥。”
莫惊春心头一跳——她说的大舅救她的话就是编的,她见都没见过,更遑论是表哥?
莫失良狐疑地打量他:“平乐县赵家,老三媳妇的娘家,不对啊,老三媳妇的娘家不应该姓刘?!”
“我父亲是入赘,我跟母姓。”
“表哥”赵恨平声回答。
莫失良面露震惊,收声不再言。
倒是莫老爷子开口了。
“不知赵家小哥来莫家所为何事?!”
赵恨冲着莫老爷子行晚辈礼,正色道:“家父虽与姑母经年未见,但听闻表妹出事,心急如焚,后救下表妹将其送回,却发现遗落一物,想着或许表妹有用,故冒雨送来。”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递向刘氏。
刘氏不识字,逐递给夫君莫失让。
莫失让接过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爹,还请您给主持公道。”
莫失让红着眼眶再一次跪下了。
莫老爷子接过信,越看拿信的手越抖。最后,将信扬到莫失良的脸上。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莫失良捡起信,刚瞥见几个字,便尖声道:“胡说!这信是假的!”
“假的?!那这个呢?”赵恨轻笑,忽地从袖中抽出一张洒金红笺,轻飘飘地抖开。
“立书人,莫门长房莫失良(叔父)——”他嗓音清朗,字字清晰,“‘今莫氏三房嫡女惊春,年十六,许配孙门已故嫡子,孙门出‘官’字号文书为聘,许莫氏窑口制供瓷。莫氏女自愿追随地下,两家商定于元宋八年三月初七吉时行合葬之礼,完阴婚之仪,殉葬一月后交付供瓷字号文书。。。。。。”
原来殉葬婚书?!烛光下,红笺上“莫惊春”三字刺目惊心,而男方姓名处,赫然写着"张氏亡子"!
早在赵恨念出“立书人”这三个字的时候,莫失良脸色铁青的劈手就要去夺。然而赵恨手腕一翻,婚书轻巧避开,另一只手已抽出短刀横于莫失良脖颈之上直至念完婚书。
莫失良脸色惨白,尖刺清醒也没人敢上前。
而另一边莫老爷子身形一晃,轰的一声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莫失良和中人的来往信件,大红洒金的殉葬婚书,事实已经摆在面前,根本不是莫失良和文氏说的那样是被他人所骗。
莫失让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衣摆,嘶声道:"爹!您亲眼看见了!他们就是要让阿春去死啊!"
莫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目光在长子与三子之间来回游移,最终,重重叹了口气。
“分……分家吧。”
“爹!”莫失良也顾不得脖颈处的威胁了,急声喊道,“不能分!这‘官’字号的窑号马上就下来,若是被人知道——”
“闭嘴!”老爷子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台摇晃,“你还不嫌丢人?!你是想让全城都知道,莫家用活人换‘官’字号?!”
莫失良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赵恨唇角微勾,慢悠悠地将短刀收起,同时将那殉葬婚书递给了莫惊春。莫惊春微微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将婚书的那张纸折好,塞回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