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丝细密如针,顺着莫家老宅的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正堂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祖父,三丫头疯了,居然威胁我们!”
莫少阳恼羞成怒,指着莫惊春大喊。
莫老爷子没说话,他在思量。
对于民窑来说,挂没挂“官”字号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有了“官”字号,相当于在窑务司挂了半个官职,否则当初莫家老祖宗也不能依靠“官”字号就创下家业。
那位单开族谱的老祖宗去世后,莫家无论是在经商还是人脉上都不善经营,“官”字号自然也就丢了,这也成了上几代家主的痛。
莫老爷子还记得他爹临死前无意识下还念着“官”字的模样,所以得“官”字号也成了他的心结。
当莫失良信誓旦旦的说他跑通了路子,自家窑口将挂上“官”字号的时候,他承认他过于高兴而忽略了很多东西。
这也是因为莫失良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他信他,就算。。。。。。就算“官”字号来历不明也从来没多想。
但现在事情似乎有些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爹!”
莫失让突然跪下了。
“爹。。。。。。”
悲悲的又喊了一声爹,他开始朝着莫老爷子和秦氏磕头。
“爹,儿子求您了……让我们分出去吧。”
边磕边喊,一副誓不同意坚决不起的态度。
刘氏看到自己丈夫这样,也跪下了下来,还有莫少谦和莫恋雪,三个人跟着莫失让一起给莫老爷子和秦氏磕头。
莫惊春夜慢慢跪下,将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
这就是封建社会,一个“孝”字的大山压趴了多少人,他们习惯了愚孝,他们怕别人以“不孝”戳他们脊梁骨。
就像莫失良和刘氏一样,明明知道是对方的错,却还是卑微的恳求对方,只为对方能同意自己的请求。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对于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女孩子而言,莫惊春也只能忍气吞声。
莫老爷子眉头紧锁,指节一下一下叩着黄花梨木的扶手,迟迟不语。但实际他是还在自己的思虑中,根本没注意莫失让的话。
直到莫惊春一家都跪下磕头才反应过来。
“老三,你这是干嘛?!快,还不先让你媳妇和孩子们起来?!”
莫老爷子伸手去拽,但他只有一个人,拽起这个那还有那个,拽起那个,前一个又跪下了。
不得已,莫老爷子只能出声喊莫失良。
可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大儿子此时却袖手旁观。
“三弟,你这是故意让大家难堪?咱们莫家的‘官’字号刚回来,正是光耀门楣的时候,你这时候闹分家,传出去像什么话?少阳还是秀才,你这一分家,就算不说实情,可架不住别人胡乱猜测,众口铄金,他秀才的脸面和咱们莫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莫失良语气倒是柔和,可却一步都不上前,甩袖而立。
“老大说的对,老头子,老三想磕就让他们磕,分家,不可能!”秦氏伸手一呼啦,将之前给她倒茶用的茶盏扒拉倒了,茶水在桌面上蜿蜒如蛇。
“祖母,大伯,”莫惊春冷冷开口,“你们用我换官窑批文的时候,怎么不怕外人怎么看?”
“放肆!你这丫头——”
莫失良脸色骤变,刚要反驳,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砰、砰、砰。。。。。。”
连续不断沉重的敲门声就算在二进院,依然可以听的十分清楚。
这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堂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一怔。
这深更半夜,又下着雨,谁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