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人?面?前站定,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又瞧见他手中似乎握了什?么,只是?握得太紧,一时也取不出来。
“死了吗?”他问。
景林立即探了探:“人?还没死,不过也只有一丝气了。”
程筠垂在袖中的手指微蜷,却容色淡淡。
“那就救他一命吧,等他醒了,送回?松府去?。”
景林应声,立即着侍卫将人?抬了进屋,拿来炭盆,热水,又并几人?搓着手心?脚心?。
几个炭盆烤着,热水熏着,屋内热似夏天,忙的人?都一身的汗,竟真的将人?救了回?来。
景林瞧那人?微微睁眼,但一时仍有些意识不清,便道:“喂点温水给他。”
程筠大步进来,衣摆卷进一股与屋内热气碰撞的寒风。
他脱了大氅,朝端来温水的侍卫道:“给我。”
侍卫恭敬递过,程筠接了就走到松子铭身旁,后者似乎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景林吩咐侍卫:“都下去?吧。”
说罢自己也退出去?,将门关上。
松子铭躺在长?椅上,程筠就在他身边坐了,将茶杯慢慢递到他嘴边。
“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连命都不要了。”
松子铭斜睨着他,刻骨的恨意从虚弱的躯壳内迸发出来。
他费力抬手,一把将程筠手中的茶盏打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碎成几瓣。
“大人?。”景林在门外?。
“无妨。”程筠从容自若地用帕子擦拭着手上沾到的茶水,又问他,“还要重新倒一杯吗?”
松子铭双眼通红,身子渐渐回?暖,也便有了力气。他双手撑着扶手勉强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哑声问:“我祖父……与你有关?”
程筠道:“是?。”
“太子……也是?你?”松子铭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目如火炬,似乎将要眼前人?灼烧成灰。
程筠顿了片刻,依然面?不改色:“是?。”
松子铭骤然失了气力,重重跌回?到长?椅上。
“我真后悔与你曾是?故友。”他闭着眼,落下两行泪来。
程筠静默片刻,眼里?似有嘲弄:“你该庆幸才是?,若非你我故交一场,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松子铭掀开眼,满眼颓然绝望。
“我没想过,不过几年光景,那个不食周粟,满腔正义的程筠,竟成了祸国?殃民?,草菅人?命的程首辅,当真是?讽刺。”
程筠不以?为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是?张大人?的得意门生,他愿意将首辅之位力排众议交给我,我自然秉承他的遗志,且我所为之事都不过是?圣意。”
他将擦手的手帕随意丢进炭盆,手帕很快在高温下骤缩,燃起一股浓烟。
“识时务者为俊杰,子铭,我知道你的才学?,你若不与我为敌,不学?那些腐儒拂逆君心?,将来拜相封侯,也非难事。”
松子铭慢慢挪动?身子,苍白孱弱地从长?椅上起来,将手里?捏的那张纸丢进炭盆里?。
“程筠,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剑斩逆党。”
说罢再也无话,只拖着沉重冰冷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景林按手在剑,程筠冷声:“让他走。”
松子铭的步履顿了一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雪地。
景林向屋内瞧了眼,吩咐身侧的侍卫:“等他出了门你暗中跟着,确保人?活着回?到松府。”
“是?。”那侍卫应声。
程筠敛了目光,转身从炭盆捡起那尚未被完全烧毁的一封信笺,火星如针尖般烧灼着手指,他恍若未闻,只着眼笺上,眉间?隐约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