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后悔吗?”
程筠抬眸,语气平静:“不后悔。”
“好。”秦时眼中杀意?隐隐,“我?父兄当初在诏狱受的?罪,等让你也受个遍,我?再问你!”
程筠仍然从容,只是淡笑:“恭候。”
他这样的?态度几乎将围观百姓的?恨意?和?怒气推到?了极致,人群中要?求杀他的?声音又开始此?起彼伏。
秦时面向人群,高声道:“有罪之人必将得到?应有的?惩罚!请大家放心!”
他下了命令:“给罪人程筠戴上?镣铐,押赴诏狱!”
张是忽然抬头,看向另一侧方向,笑道:“哟,热闹来?了。”
秦时转头,但见雪地里?,一群北朝廷臣皆散发?素服,手捧衣袍冠带,从皇宫方向徒步走来?。
为?首者正是北朝礼部尚书云清泉,他早已为?今日投降之姿准备许久,因不敢直接出城逃命,便只得钻营起减罪保命的?法子来?。
越接近秦时大军,他心中越惴惴不安,只盼着他领百官主动投降,在秦时那里?也算是功劳一件吧。
百官走近,在污浊雪泥里?齐齐跪下。
在无数将士与百姓的?围观下,这群平日里?风光惯的?朝廷大员,此?刻都感到?面红脸臊,头低着,恨不得埋进雪里?。
云清泉此?刻倒能厚着脸皮,跪姿端正。
“礼部尚书云清泉,率百官前来?恭迎义军!”
他字字清晰,哽咽含泪:“我?等曾受奸人蒙蔽,效忠昏庸君主,幸得朗朗乾坤,天理昭昭,终有迎来?云开雾散之时!”
秦时静静地望着,眸底掠过不屑。
这群趋炎附势之辈,大半都是程筠一手提拔起来?的?,父亲在时,便不止一次称他们是国之蠹虫。
若他们能坚守风骨,他倒还有一份敬意?。如今这般滑跪推责,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张是低声:“主帅,如今天灾频发?,民不聊生,各地烽烟四?起,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好歹也是进士出身,虽多为?谗邪小人,然有可用之处,其罪将来?再定即可。”
秦时点?头。
张是见状便策马而?出,笑道:“诸位皆是朝廷栋梁,将来?还要?为?新君效力,为?百姓谋福,一时为?奸人蒙蔽,又受苛政镇压,即便有错,也实在可谅,只要?改邪归正,将功补过,自然轻罪。”
云清泉闻言大喜,热泪盈眶地叩头高呼。
“公子仁德!先生高义!”
身后百官一同为?死里?逃生而?庆幸不已,不过笑容还未浮在脸上?,张是便又道:“诸位大人今日跪在此?处,是为?正义公理。”
他转头看了眼程筠,见他虽镣铐枷锁在身,却依旧长身直立,从容不迫,几十斤的?重量竟丝毫不能压弯他的?脊梁。
他对此?倒有些?暗暗叹服。
“北朝首辅程筠,乃千古第一大奸佞,其罪罄竹难书,如今却仍拒不认罪,各位既与他共事一场,受其压迫甚久,不如当着百姓之面,将其罪行昭于天下。”
张是下了马,走到?云清泉面前。
“云大人乃礼部尚书,最知礼数。所谓礼者,人道之极,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乃律法制度之本源。不知礼,无以立,大人想起身,便请于烈日下高声道出一条程筠的?罪行来?。”
云清泉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他朝程筠方向,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震声喊道:“首辅程筠,贪滥僭窃,招权树党!忘亲欺君,蔽主殃民!此?奸不除,天地难容!”
“说得不错。”张是笑吟吟道,他拿起云清泉手中的?衣袍抖落开,披在他快要?冻僵的?身上?,“云大人,请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