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成婚时,他经常在夜里这么看着睡梦中的她,月光下,灯光下,甚至在沉沉黑夜里,他也能分辨出她的五官来。
她睡得安稳,黛浓的乌发披散下来,虚虚遮住半边粉白的脸儿,长长的睫毛随着匀长的呼吸而颤抖,唇角微微勾起,仿佛睡梦中也在笑。
他最喜欢沈棠的笑靥,尤其喜欢看她忍不住笑弯腰的样子。
但她往年很少笑得这么放肆,总是微笑,浅笑,很得体,很端庄。
有时,他要穿过沈家的花园,陪着姑父去书房取一幅新字帖,偶然能瞥见她在蔷薇花架下荡秋千。
别的姑娘荡秋千,总是开怀笑闹,在让旁人推得高一些,更高一些。
她总是慢慢悠悠的,浅浅微笑,纤薄的鹅黄绫子裙,在暖风中徐徐摇起一片衣角,暮春的斜阳映着她的发丝,荡出一片浅金色的光晕。
若是小梨没跑远,也喊表哥过来一起玩,他便假装被缠不过的样子,丢下书袋,走过去陪小表妹玩了一会儿,又很随意地和她搭话。
「棠妹妹,你坐稳了,我把你推高些好不好?」
春衫纤薄,她坐在秋千上,荡得不急不缓,微笑着摇头。
「表哥,我这样就很好。」
她觉得,这就很好了。
哪里好?他心道,秋千若是不荡到最高处,简直索然无趣。
就像日子,就像爱。
可沈棠总是这么知足,温柔中又有点执拗。
罢了,也许无趣,但她喜欢就好。
……
直到次日早上,祁承洲才从秦氏的口中得知,雪姨娘走丢了。
他刚从宿醉的昏沉中缓过来,听见这话,登时勃然大怒,当场摔了茶碗。
「一个大活人,连家门都没出,怎么就能走丢了!」
秦姜云退了一步,躲开满地的碎瓷片,语气也有些惶恐。
「昨儿二爷刚走,她来了正房,说是要去佛堂敬香。我想着,这是爷点了头的事,便允了,谁知一去不返……今儿那俩丫鬟哭哭啼啼来报,我才知道这事儿。」
其实,秦氏没说实话。
早在昨晚临睡前,那俩丫鬟就哭着来报,说俩人都在小佛堂门外等着姨娘,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出来,进去一看,菩萨像前的香烛快要燃尽,人却无影无踪了。
秦姜云听见这事,只是冷笑一声。
自己刚从过年的杂事中抽出身来,正想整顿一下后院,把这狐媚子收拾了。
就像,前几日在正房伺候酒席,又胆敢当着她的面勾引二爷的桃枝,随便安个盗窃的由头,就让她家的老子娘领回家嫁人去了。
可今日,自己还没出手,雪姨娘这狐媚子自己先丢了。
秦姜云听着那俩丫鬟边哭边回话,只是坐着不动,厉声骂人。
「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必是你们伺候不尽心,还敢回来聒噪!混帐奴才,今儿晚上不许睡觉,给我回去接着找,把后边全翻一遍,直到把人找回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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