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突发状况野外训练中止,霍持在下午的新兵例会上再次强调不要靠近禁区。瞿清雨一整夜待在抢救室,清晨六点半终于得以喘息。
对方尚未脱离二十四小时危险期,心跳、血液和呼吸十分不稳定,面色因失血过多惨白如纸。
“主要在右腹部。”
“再迟五秒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纠葛,方诺文疲惫地揉了揉脸,下巴冒出一圈青色胡茬:“等明天过去再说,看看感染情况。”
他俩身上衣服都临时借的,南部军事基地有自己的医生,不过都上了年纪。昨晚一个九十高龄的老军医听说这件事专门起夜,大冬天差点犯心脏病。来了医院好说歹说劝回去了。
一夜没睡,瞿清雨也强撑着精神,他伸手摸口袋,摸出白大褂上一个主人一包半瘪的烟。对方摆摆手表示不介意,笑呵呵说:“抽一根,提提神。”
瞿清雨本来想拿一根,临到将滤嘴含进嘴里忽然想起什么,夹在手指间没动。
周旋的伤口和他做战地医生时见过的很不一样,一般情况下,军虫的外骨骼呈现某种机械质地,颜色沉闷,外壳上遍布密密麻麻复眼。攻击性武器藏在身侧的骨刺下,沉重锐利,形似两把巨型镰刀。它们的活动速度不快,大片聚集性活动时像一片深黑色的潮水涌动在旱地上,无数根脊梁骨上突起棱刺。
一年前它们在士兵身上弄出的伤口比周旋肚子上的要浅和短,没有这么狰狞狂躁。赫琮山右后肩的伤口显然是那只不知名虫类暴怒后的结果,堪堪擦过其中一边肩胛骨。
“你……”
方诺文踢了他一脚,不是很拉得下面子:“有没有之前在战场上的手术记录器,给我看看。”
瞿清雨咬了下烟嘴,一心二用:“回去发给你。”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里头那个自食恶果的蠢货还在昏迷中。方诺文拉着老长一张脸,清了清嗓子:“我承认,你的急救措施做得很到位。”
Alpha的精力果真非同寻常。
瞿清雨似笑非笑地按住后腰,有来有往:“你的缝合手法也不错。”
方诺文视线飞快从他眼睛上掠过,说:“你清楚不是你我的能力问题,所有高等级军官都会有自己唯一的军医,你和我争夺的位置从始至今没有Beta坐上去过。你是Beta,这就注定你的起点为负。即使你在训练营的最终结果中超过我,即使你的积分遥遥领先,十位审判长也不会让结果产生任何变化。”
空气静了静。
瞿清雨将衬衣袖子挽起来,慢悠悠:“不会产生任何变化……你确定?”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我主动放弃?”
他含着烟,没点火,说话含糊,嗓音戏谑地飘忽过耳边。垂头时一截颈项修长,银色素链在灰色毛衣领口时隐时现,那里压出一抹暧昧红痕。
方诺文别开眼,一股火忽然冒上心头,他出言讥讽:“人要洁身自好。”
利用家世背景疏通关系,获得投票,本质上这二者没什么不同。
瞿清雨无意辩解,笑容不减反增:“你太天真了,少爷。”
他不想在这儿多呆,拉了门一条腿跨出值班室门,然而身后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语气讨人厌:“你靠近赫琮山,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一年前你原本不会被分到最危险的战线——是你申请调岗,怎么,整整一年你都没有成功,一年后,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你和赫琮山在一起了?”
瞿清雨眉眼覆盖上一层阴霾。
见他停下脚步方诺文眼底暗沉:“你猜,赫琮山知道了会怎么样?知道你是为什么接近他。”
“他眼里从不揉沙子,他能为了不淌这趟浑水退出训练营的教官之列,你就该知道他难以忍受一分一毫脏水泼到头顶。你猜他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勃然大怒?”
瞿清雨懒得听他继续,拉开门往外,他一顿。
走廊上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护士推车上摆满瓶瓶罐罐,他们要去给门口尽头的病人插导尿管。赫琮山在送他来时在医院短暂露过面,他从军舰上下来,院长打了招呼。
稍年轻的护士忧心忡忡道:“上校在楼下拿药处那儿开了吗啡,这事儿要和医务室唐医生说吗?我看他伤口没有到要用这么大副作用的镇痛剂的程度。”
护士长皱了下眉:“吗啡?开了多少剂量?”
“半个月的量。”
年轻的护士刚上班,小声:“那药用了不好,有成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