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大长公主见她这副冥顽不化的样子,着实被气着了:“本宫年纪大了,管不着你了,好好好,本宫这就去吃斋念佛,再也不问世事。”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这才上前搀了她:“姑姑您别气,朕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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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三日前刚走,今日便巴巴地将虎符送回来,朝令夕改,她这个皇帝当得可真窝囊。
nbsp;nbsp;nbsp;nbsp;三日前,她下了那道诏书:前方十万精兵,谁若抗旨不回,就地格杀。饶是如此,居然都召不回她的亲兵!
nbsp;nbsp;nbsp;nbsp;反倒让孟虎上了道折子,说大将军现在身子不便,还请陛下三思。
nbsp;nbsp;nbsp;nbsp;这次她来,不在正殿,直接去他卧房外面等着了。
nbsp;nbsp;nbsp;nbsp;天上飘起了小雪,不大一会儿,就落满她的肩头。
nbsp;nbsp;nbsp;nbsp;进去禀报的人已经回了三次,说大将军身子不适,请陛下改日再来。
nbsp;nbsp;nbsp;nbsp;更鼓声从三重门外交叠传来,“哦?既如此,那朕在这里等便是。”
nbsp;nbsp;nbsp;nbsp;她也来一个“程门立雪”。
nbsp;nbsp;nbsp;nbsp;虽说不多大一会儿,程豫瑾便着人请她进去,可看见她身上的落雪时,眼神还是有一瞬不安。
nbsp;nbsp;nbsp;nbsp;卫安跟在程豫瑾后面进了正堂,这一次,白傲月没有再作民间女子装扮,只是穿了一身常服,发带也换成了明黄色。
nbsp;nbsp;nbsp;nbsp;到了门口,程豫瑾不再让卫安搀扶,卫安仍是亦步亦趋,一直到了不便听陛下与大将军谈话时才立住了脚步。
nbsp;nbsp;nbsp;nbsp;自从那日陛下走后,三日来大将军都不得安眠。半夜时有下雪,方才固宫时,他那般的狼狈,都叫人看在眼里。
nbsp;nbsp;nbsp;nbsp;陛下也不曾来看过,更不曾着人问起。向来清醒克制,从不倾杯的大将军,自那日与丞相把酒对饮之后,竟一连几日,夜夜饮酒。他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人微言轻,又劝不了什么。况且他本来也不是人间之物,大将军肯收留他,救他一命,他应当感恩,不应该再冒险失了自己身份,反倒给大将军添麻烦。
nbsp;nbsp;nbsp;nbsp;若是……他能在女帝身边说上话,大将军的处境会不会好一些呢?
nbsp;nbsp;nbsp;nbsp;由他想着,此时,程豫瑾已站在白傲月身前。他也穿着一身常服,夜半风露重,也只是虚虚披了一件外氅而已。绵柔的衣料,不似盔甲僵硬,勾勒出他腹部的弧度。
nbsp;nbsp;nbsp;nbsp;自看见她身上落了雪,他脚下便走得急了些,肚子也随着一颤一颤的。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见了慌忙上前扶住他,没有再让他行礼,程豫瑾却后退一步,眉眼低垂,声线也低沉下来,只说了两个字:“陛下。”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一听这般称呼,也更放低了身段nbsp;nbsp;:“大将军?这是真的在生我的气了……”
nbsp;nbsp;nbsp;nbsp;她也没有再用帝王的尊称。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不说话,他极少这样。只是瞧着地板,地板与视线之间,有一个滚圆的肚子。
nbsp;nbsp;nbsp;nbsp;人常说,疏于骑射,髀肉复生。可如今,并非是他两股间有了赘肉,而是这个肚子,真的很碍事,又碍眼。
nbsp;nbsp;nbsp;nbsp;“豫瑾,我来之前,去祠堂拜过姐姐了。”
nbsp;nbsp;nbsp;nbsp;祠堂……
nbsp;nbsp;nbsp;nbsp;这个肚子就是那日在祠堂荒唐时有。程豫瑾更加坚信,自己不该这么纵着她,反倒纵成了两人如今的局面。他粗略想来,二人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似乎从大婚那日就有了端倪。不,也许更久之前。他一直以为傲月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却不知道自己也曾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而不自知。
nbsp;nbsp;nbsp;nbsp;他一直对自己至今的人生很是满意,也很引以为傲。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君主,这般赏识他;又立下不少战功,在民间的口碑也极为不错。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虽说是未婚先孕,但娶的女子也是自己心爱的。谁知,他在白傲月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一直小心瞧着他的神色:“你们都不去看姐姐,只有我去看她了。宫人打扫小心,那里面没有任何一丝尘埃。”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道:“是我疏忽了,我也该常去看看她的。”
nbsp;nbsp;nbsp;nbsp;见他神色和缓下来,也愿意与她多说几句了,白傲月才敢提那件事:“豫瑾,你看那是什么?
nbsp;nbsp;nbsp;nbsp;她指着桌案正中心,有一个并不起眼的物件,成色与桌面几乎要融为一体,在这黑夜中便更不易发觉。
nbsp;nbsp;nbsp;nbsp;他到底还记着白傲月的身份,她让他看,他便转头看去。
nbsp;nbsp;nbsp;nbsp;只瞧了一眼,便转回了头。
nbsp;nbsp;nbsp;nbsp;北疆地图在青砖墙投下虚幻山河,虎符已经重新安放在他的桌案上了,虎符匣半开的缝隙里漏出朱砂印泥的猩红。
nbsp;nbsp;nbsp;nbsp;他刚一开口,白傲月便知道他要拒绝。
nbsp;nbsp;nbsp;nbsp;“难道。要我低三下四求你去收嘛?”白傲月推着他自己的手放到肚子上,“你若不收,就当是给孩子的。”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终于抬眼望她:“等他出世之后。自然该承袭你的衣钵,将来也会是为国征战的大将军。”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继续搬出姐姐:“想当年,我们同在陶先生那里养病。姐姐时常来看我,我有的时候为了不吃药就偷偷地倒掉、藏起来。姐姐便严厉地骂我。豫瑾,你也是向来说一不二的。我那个时候不明白,后来就知道,姐姐和你都是为我好。”
nbsp;nbsp;nbsp;nbsp;她脸上现出悔意:“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很久没有人对我说过了。自从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更没有人对我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