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莲生闻言,神色未变,不再发问,不再求战,也不再辩解,只是默默起身,转身向殿外走去。
景莲生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微微抬头,目光扫过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梁画栋刷着朱砂金漆,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璀璨光线。
满目繁华,他却只觉荆棘满地,无人并肩。
偏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视线从背后扫来。
他武功高强,又懂玄术,五感自然敏锐,几乎能确认是有人从宫门缝隙看自己。
他甚至可以确认,是圣子辞迎。
辞迎……总是用这种接近鬼祟,却又不带攻击性的目光看自己。
可能因为辞迎这位所谓的圣子太有欺骗性了,景莲生竟然有些习惯这样粘腻阴暗的目光了。
就像他是无情冰冷的石像,对于幽暗潮湿的青苔,不在乎,也不介意,甚至……甚至视作当然。
景莲生依旧平静如水,并未回头,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未曾流露。
景莲生约莫是跪到了掌灯时分。
姗姗来迟的皇后打圆场,装模作样地呵斥了几句:“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懂事?陛下日理万机,你竟敢这般顶撞,还不快回去好好思过!”她一边说着,一边使眼色,示意景莲生赶紧离开。
皇帝也并未阻拦,只是冷哼一声:“逆子!去吧。”
回到东宫不久,景莲生想躺下休息,却感到夜色中有一道身影闪入。
景莲生拔剑而起,刺向来人。
那人挥剑格挡。
即便是一室幽暗无光,光是从这区区闪电似的一招,景莲生也已经准确地认出来人:“辞迎。”
辞迎收剑回鞘,站在窗边,悠悠月色落在他的脸上,像是洒在雪地上一样微微发着清白的光。
也许是因为辞迎有这样的容貌气质,让景莲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心存善意。
然而,景莲生对莲教中人的戒备是无法放下的,他的手仍搭在剑柄上:“莲教无人了?竟要圣子出动来刺杀我?”
辞迎没有辩解,只是看着他:“驿站一事,还不足以令你看清形势吗?”
“驿站之事,毕生难忘。”景莲生想起自己几乎命丧于当时,冷眼瞥向辞迎。
辞迎并未因他的讥讽而动怒,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对我而言,也是毕生难忘。”
景莲生看着辞迎那抹神秘的微笑,心中起疑。
从驿站之后,景莲生也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自己身上多了一种看不见的牵绊。那牵绊若有若无,像是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心头,却又无法抓住……
此刻,他突然惊觉,这牵绊似有若无地缭绕着眼前这位神秘的圣子。
辞迎却面容平静,只是说道:“太子,过刚易折的道理你自然是知道的。一味的跟君父硬碰硬,绝非上策,非但不能让你得到你所想要的,反而会让你把自己也折进去。”
景莲生答:“如果我能放弃原则,柔软身段,也不至有今日。”
“我不是这个意思。”辞迎微微一叹,“我知道你在乎的是边境的百姓。此刻,敌军还没越过边境险隘,我向你保证,在古莲开花之前,敌军不能通过险隘,更不能伤百姓一分一毫。”
听到这话,景莲生心中一动:“你如何保证?”
“我自有我的法子。总比你跪在地上求皇帝开恩要强。”辞迎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你的问题不应该是这个。”
“我的问题应该是什么?”景莲生反问。
辞迎淡淡一笑:“你应该问……作为交易,我想要你回馈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