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景莲生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目光低垂,唇角抿起。
看着全无喜色的太子,父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景莲生懂事之后,就没有在父皇面前笑过了。
父皇便只当他是一个不爱笑的闷葫芦。
他挥了挥手,语气随意:“下去吧,好好休息。”
景莲生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唇角依旧抿着,眼中却闪过一丝自嘲。
原来,他拼尽一切换来的,不过是父皇的一句“古莲庇佑”。
后来,他暗中查探莲教的底细,终于揭开了光鲜表象下的污秽。
景莲生手握铁证,连夜赶往京城,途中却遭到下毒,以及莲教高手埋伏,死里逃生。
太极殿金砖上,景莲生跪得笔直。
染血的绷带从蟒袍领口露出边缘,父皇却视而不见,冷声训斥道:“逆子!你竟敢无事生非,蔑视国教!莲教乃我莲国根本,岂容你肆意污蔑!”
景莲生沉默不语,垂首如待戮的羔羊。
这份温驯让父皇火气消散了些许。
他挥了挥手,决定不重罚他,只是小惩大诫罢了:“你去闭门思过,精心修德,每日抄写莲教经文,好好反省一下!”
景莲生缓缓叩首,额头碰触冰冷的金砖,声音沙哑平静:“儿臣遵旨。”
景莲生被禁足宫中,长夜寂寂,总是思索良多。
借着沟通天地之力穿越回来白情只能化成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观察景莲生,而不知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景莲生枯坐在东宫偏殿的窗棂下,大概因为不见人了,也懒得梳洗,白情记忆中总是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逶迤在肩。
白情飘在月影斑驳的屏风旁,望着他垂落的乌发。
他伸手想替对方撩开遮住眉眼的碎发,半透明的指尖穿过发丝,却只能勾起一缕浸着沉香的夜风。
这具由天地灵气凝聚的躯体,终究触碰不到隔世之物。
白情恍惚,收回透明的指尖,仍痴痴看着景莲生:莲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景莲生到底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当朝的太子,被禁足一个月之后又得解封。
可惜,景莲生还来不及庆幸这得来不易的自由,就听得少将军来报:“蓬国又侵扰我国边境,然而,陛下却说古莲开放在即,不宜妄动……”
得闻此讯,景莲生再次跪倒在皇帝面前,自请领兵出征。
皇帝一脸恨铁不成钢:“只要古莲开花,我诚心许愿,莲国自然国运昌隆,小小蓬国又有何足惧?何必费钱费力费神去打仗?这其中的利弊,你都不懂,那你这个太子也太让父皇失望了!”
景莲生抬眸:“陛下之意,是要放任敌军长驱直入,烧杀抢掠?”
皇帝指尖捻着莲心念珠,声音沉稳:“只要古莲赐福,我国自然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何须你这般忧心忡忡?天数已定,非人力所能为。”
景莲生膝行两步,朗声问道:“儿臣斗胆一问,古莲赐福,会如何补偿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甚至被铁蹄践踏而死的平民?”
皇帝的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刀,眼中闪过大抵是恼羞而成的怒意:“放肆!”
景莲生毫不退让,依旧直视着皇帝:“儿臣不敢质疑陛下,只是心中疑惑,古莲赐福,是否真能护佑那些无辜的百姓?”
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眼中怒火翻涌。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但谁也不可以宣之于口。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如雷霆般炸响:“朕是太纵容你了,以至于你如此骄傲自满,无法无天!朕命你罚跪于殿外,直到你明白何为君臣之礼,何为天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