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戚林说。
外联部捞油水网络的规模看起来很大,上至将要退会的部长何健,下至新成员,林林总总也有七八人了。
这种事只靠学生很难长期运转,其中有多少教职工的手笔不好说,要是向上举报,只怕连直接发校长信箱都可能被扣在审核阶段。
他们目睹的证据全部存在于过往,真的回了现实时空中,人证物证都没有,优势全无。
讲实话,最好的做法是当不知道。想搞臭于嘉明这种神经病和何健这种校园霸凌施暴者,可以用的办法并不少,揭发外联部如蚍蜉撼树,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我来处理吧。”江亦深尽量用听起来温和的措辞,“你不要管了。”
戚林不是好糊弄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皱眉道:“怎么就不要管了?你有想法我们可以沟通,不要直接把我踢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亦深去拉他,“你……马上要省考,别碰这种事,考上的话单位要找学校背调的,别闹不愉快。”
戚林知道他为自己好,可还是心里有气:“你直接这样说不好吗?非要先说什么不让我管了,好像我只在给你添乱一样。”
他生起气来时,步伐不自觉迈得很大,两个人越走越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校门附近。
“我先说的是你打算怎么办,你说没想好。”江亦深把他俩的对话掰开一句句分析,“然后我才说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自己处理。不管带不带上外联部,这事儿你都别参与了。”
戚林一边觉得他的解释也有道理,一边又觉得很奇怪,支吾半天,终于找出来不对劲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怎么干掉于嘉明和那个搞霸凌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直接讲结论,得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你当自己是霸总吗?下一道指令就不顾人死活了。”
“我——”江亦深正要辩驳,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用极其熟悉的语气在讲话。
“你告诉我一声,我从这儿地铁过去你家不到半个小时!”那人说。
戚林也听到了草丛对面的动静,与江亦深一同闭上嘴,转头望过去。
属于9月11日时空的“戚林”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脸上挂着口罩,说话时鼻音很重:“你这段时间太忙了,我生病又不能让你留宿,那你过去再回来要一个小时。”
“你不也要一个小时?”站在他对面的“江亦深”说,“你还生病了,今天这么冷!”
“戚林”的怀里抱着一件衣服:“我从公司过来顺路的,而且感冒也没有很严重。”
这是他们分手前的最后一场争吵。
为了一件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儿,江亦深在戚林那里落下一些东西,这两天需要用到。
他们都没有学会坦诚地接受其他人的爱,一场恋爱谈到最后两个人都分得很清,像五块钱的鸡柳也要AA两块五。
江亦深和戚林在草丛的另一边看着,觉得从前看来天大的矛盾是那样幼稚而单纯。
“……如果再来一次呢?”江亦深问。
“嗯?”戚林出神地看着对面眼眶红红的自己。
“再来一次,你还会特意过来给我送东西吗?”
戚林没有思考,只是慢悠悠地点点头:“会。”
对面的两个人吵到头琢磨不出问题,似乎谁也没有做错,陷入短暂的沉默。
江亦深想了想,说:“我可能也还会和你吵架。”
戚林摸摸自己的鼻尖,侧过脸看他。
“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生着病跑来一趟,但如果是现在,吵架的时候我会很幸福。”
戚林听笑了:“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就是很幸福。”江亦深说。
戚林指着对面的人:“那个时候你吵架不幸福?”
江亦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其实不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情了,只有疲倦,焦躁,他失去了撒娇和卖乖的能力,不再从“被关心”里汲取满足感和幸福感,他只在想,这样是不对的,不能让戚林生病。
过去这么久,戚林还是不愿意让他浪费一个小时来出租屋,他也同样不愿意戚林感冒跑来学校,循环一万次也不会改变。
但他们不会再为此分手了,江亦深会带戚林去食堂吃热乎的面汤,是他异地时在食堂里发现的美味窗口,拍下照片藏在手机相册里,没有发给戚林看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