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翊抬起头,走近一步,站在床边,低声应了句:“爸。”马勤的眼睛盯着他,像是想透过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到什么。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微弱得说道:“我走以后……你……替我……守护着妈妈……”每一个字都像从他肺里硬抠出来的,仿佛带着血腥味。
“爸,你别走,你不会有事的,我要爸爸!”他稚嫩的声音终于哭了出来,呜呜声充满了急救室,众家眷无不掩面而泣。
任芊芊听了儿子这话,眼里刷的一下如雨水一般冲刷着她的脸蛋,她把脸埋在马勤的手上,嘴里不停地说:“你别走,你别走……”可马勤没再看她,他的眼神始终斜斜地停在马天翊身上,像是在等一个更坚定的回答。
马天翊咬了咬牙,又说了一声:“爸,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妈妈,但你别走啊,爸爸……。”他依然颤抖着哭着,但字里行间多了一点决绝,他也有点害怕,可是他的承诺,这一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承诺他会履行一辈子!
马勤的嘴角动了动,像是要笑,可那笑还没成型就僵住了。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浅,那心电监护仪上的折线波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最后趋于平缓,完全成了一根直线。
病房里一下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声,刺耳得像一把刀子插进所有人的耳朵。
任芊芊愣了几秒,突然扑在马勤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魂都哭出来。
马天翊站在原地没动,眼睛还是盯着父亲的脸,可那张脸已经不再有任何表情,是那样的平静,仿佛中弹不曾是他,他只是平静地睡了过去。
任芊芊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明星一样的脸蛋和玲珑有致的身材,中京市高层圈子基本都知道马局长夫人是个小美人,有导演还找过她,市电视台也找过她,可她从来没想过靠脸吃饭。
她在国家电网做HR经理,虽然她工作轻松,可是基本也是准时上下班,然后回家监督一下马天翊学习,自己刷刷剧,健健身。
马勤活着的时候,哪怕他因公经常晚归,或者有时候要外出办案,一个月都难得回几次,马勤也经常对她表示愧疚,可她总是笑着说:“老公,没关系,你工作重要,你回家了我心里就很踏实。”可现在马勤不在了,她感觉像是生命如那山间的清泉可是瞬间被抽干了,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啊。
马天翊才十岁,个子不高,脑子有时候有点转不过来,班里的同学都说他有点反应迟钝,可是他胆大心细,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一次学校操场草坪里出现一条银环蛇,同学都吓得跑进教室,他第一时间叫同学去通知保安,保安还没到,他便一个人找了个根棍子,对着那舌头七寸快准狠就是一棍子,砸得血肉模糊,同学们都吓得不敢靠近他。
他做事也倔,认准了的事就非要做到底,就像之前学游泳,他被水呛得差点晕过去,教练也说他肢体不协调,建议家长放弃,可是他答应妈妈一定要学会,结果是付出了比其他小孩两倍的时间,也算是学会了。
马勤在医院去世后,他后来没怎么哭过,可能他还不懂,他只知道以后没有爸爸了,至于没有爸爸会怎么样,他没有去多想。
那天晚上,马勤的同事来家里送了遗物,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装着马勤的衣物、几枚勋章、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任芊芊接过盒子,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拿稳。
她打开盒子,睹物思人,眼泪又下来了。
马天翊站在旁边,安慰着她:“妈,别哭了,爸爸让我守护你,我一定会让妈妈快乐幸福。”他的声音稚嫩又带着坚决,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任芊芊愣了一下,低头看他,见他脸上一点泪都没有,只有那坚毅的眼神感觉他不像在吹牛,她心里莫名涌起一丝感动。
那天夜里,任芊芊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马勤的样子。
马天翊也没睡,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窗户,让凉风吹进来,手里攥着那把他爸爸生前送他的折叠刀,反复地打开又合上。
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外面霓虹闪烁,路上偶尔有稀疏的几辆车快速经过,轮胎一次次划过沥青的声音,像是在他们母子心上划开一道道合不上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