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夏辞秋离开平京已经有七天了,叶清铉百无聊懒得坐在树上乘凉,想着夏辞秋一边叹气一边小声埋怨“真是没心的,走了连封信都不知道写,怕不是给我忘了”,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能再见了,少年一身藏青色袍衫,玄色绦带束腰,尽显少年意气。一条腿来回晃着,连带着树叶也随之摇晃“叶家小子!你又爬到老夫的槐树上!给老夫下来!”叶清铉正想的出神,忽地,一个浑厚的声音传进耳朵,树上的少年吓得差点掉下来,只见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走来,柱着个拐杖,身体微微颤抖似是被气的,叶清铉想也没想跳下树,跑到了几步开外的地方。“兔崽子,还敢跑,你看老夫打不打你!”老者被气的不轻,一边怒骂一边用拐杖指着跑远的少年“先生,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少年好像是觉得没闹够,还附加了一句,身后的老者听见了果然又是大喝,只是叶清铉早都跑没影了。逃离了大槐树那儿,叶清铉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以往他这一天都是和夏辞秋呆在一起,如今夏辞秋不在叶清铉只觉得少了什么,心里怎么都不舒服。走着走着少年不知怎的到了醉霞轩,望了望紧闭的院门,少年起了歪心思,围着院外转悠了一圈,挑了个好位置然后,翻墙,进了醉霞轩,是的翻墙,叶清铉恍惚想起自己刚认识夏辞秋那会儿,他也是这样翻墙进去,虽然每次都被玉竹赶出来。。。不过现在可没人赶他。少年一扫过去的“唯唯诺诺”,昂首阔步的在小院里巡视好像是在自己院子一般,一会儿碰碰夏辞秋的花,一会摸摸小石桌,巡视了大半天,明明是一样的场景但心里总感觉缺点什么,最后得出个结论,自己好像,也许,可能,或者他。。。就是想夏辞秋了。叶清铉想着想着偷偷红了脸颊,坐在石登上模仿起夏辞秋过往说话的样子“你来作甚”“怎么了,不欢迎我来啊”“出去”“就不就不”“玉竹,送客”。。。叶清铉玩的兴头正起,可过了会儿却是更想她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夏辞秋为他簪花的模样,少年的脸颊顿时又红了起来,墙上的人就看着少年一会儿笑一会叹气,一会紧闭双眼红着脸颊,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拂尘适时出声打断了他,少年立即警觉起来环顾四周,看见来人是拂尘才松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叶清铉豁然起身,看着拂尘一脸视死如归的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直都在啊”话落,叶清铉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了下去。也就是说自己翻墙,满院巡视,自言自语模仿夏辞秋说话,都,被别人看见了。。。这个人还是夏辞秋的手下,叶清铉想找个地缝钻下去,自己一世英名在今天算是毁完了。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叶清铉老老实实翻墙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拂尘看着少年背影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心中不禁疑惑自家小姐是怎么和这么个傻子玩到一起的。
待到许岁知的事查明已经是三天后了,起初官府万般阻拦,一会儿是证据不足一会儿是主审不在,直到玉竹搬出了宰相这群人才配合。许岁知也才知道那群找自己麻烦的人是被雇佣去的,主谋正是和自己一同进京科举的王县长的儿子指使他们干的。王家佑嫉妒许岁知科举中试自己名落孙山,气不打一处就想找人断了许岁知的腿让他即使考中了也没法入仕。许岁知不过一弱冠少年没怎么经历过世间险恶,如今得知真相只觉荒唐,夏辞秋离开绀溪的时他还是那般失魂落魄模样,这事对他打击不小,夏辞秋也只说伤养好后再进京不急。京城是比这里更凶险、更尔虞我诈的地方,倘若这点事就让他一蹶不振,夏辞秋就只当是善心大发救了个蠢货。夏辞秋不禁想起自己刚到绀溪那天,那晚子时夏辞秋按照纸上的时间地点到了秋舞阁,刚进门就听琵琶启奏,一群少女穿着一样的衣服从她面前走过,几乎是一般的声音同时开口说“姑娘不妨猜猜哪个是你今夜要见的人呢”,夏辞秋扫视了一眼站做一排的少女们,坐到了软榻上轻声开口“你们当中没有”一群姑娘面面相觑而后相视一笑,笑意盈盈的齐齐开口道“姑娘再。。。”“弹琵琶的那位”,没等她们话说完夏辞秋便出声打断,她已有些不耐抿了口茶她直直看向纱幔后的人,琵琶的演奏声戛然而止夏辞秋面前的少女们也都是识趣的,听出夏辞秋的不悦,快步退出了房间。纱幔后的人缓缓将琵琶放下掀开纱幔走了出来,幔纱后的女子带着面纱出声询问“夏小姐如何得知是我呢”“曲子”“什么”“绀溪的歌姬可不会弹塞上曲”面纱女子一愣随即轻笑“多年不见,夏小姐还是这般聪慧”女子摘掉面纱露出自己的容貌,“你还是一样喜欢弹这塞上曲,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更改”明珠轻笑出声坐在了夏辞秋对面,“你来绀溪多久了,姑姑那里怎如何”,但明珠并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等一会儿隔壁的谈话声传来“真不知道这皇帝是怎么想的,要急急召回那木将军,如今他刚走海匪就又来了,害,这生意啊我看,没戏”“谁说不是呢,这不,我才从漠北买来的玛瑙全被截走了,我上哪儿说理去”。两人抱怨的话还在继续,但夏辞秋却是不再听下去放了茶盏,明珠侧头观察夏辞秋的神色,这位嫡小姐是否如将军口中的一般聪慧能否可以担起将军交付的那份责任,今夜,就让她来看看吧。明珠望着夏辞秋不禁发问“小姐觉得此事如何”“明珠,你不信我”夏辞秋也没有回答明珠的问题,只是盯着她,明珠看着面前的少女心头一颤,明明不过十七岁的模样却有着一双宛若死水的冷眸,盯着人看的时候只觉摄人心魄,谎言,都将在她面前无处遁形,她想起自己离开永安前夜将军和她说的话“明珠,我这个侄女是个好孩子,她只是。。。命太苦了”。“书香门第的母亲,权倾朝野的父亲,开国大将的姑姑,户部尚书的哥哥。按理说她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可她呢,自由身体孱弱多病还早早没了娘亲,七岁离家独自去平京求学满腹才华却是个女子,不过十七的年岁最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她呢,却是谨小慎微为了活着步步为营。十年之间我那个哥哥对她不闻不问,若不是她病弱。。。明珠世道根本就没给她活路,如今的路是她自己闯出来的。”“亦如将军过往不是吗”“不,明珠,她和我不一样,那时的夏家是帝王的心腹,我比她更能在这乱世闯出一条路活下去,而今的夏家是什么。。。谁也说不准”“将军是想庇护她?”“皇家不会再让夏家出一位女将军的,她从来都不需要夏家的庇护,她有她的路要走,是我希望她能庇护夏家”,如今见到这位嫡小姐她才明白将军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一个十岁的孩子独自在平京生活无依无靠受人欺凌,却在将军接她回京时不仅没有仗势欺人也不愿回京,明珠暗暗倒吸几口凉气,她或许早已。。。“是在下口无遮拦,还望嫡小姐不要怪罪”明珠立即跪在了夏辞秋面前,面上的审视早已不见只有诚恳以及,些许紧张。“明珠,姑姑命你在此等候我,只需告诉我姑姑要我做什么”夏辞秋端起茶盏抿上一口“你有什么资格试探我”少女的语气温柔似水,可说的话却是把地上的人惊的一颤“大小姐恕罪,是在下头脑发热,千不该万不该惹得大小姐生气,属下甘愿受罚”明珠的头低的更很了,眼睛只敢盯着地板挺直的腰背微微发颤“不必了,姑姑的人我罚不起”说吧夏辞秋作势转身离开,明珠连忙起身拉住她“大小姐!在下的确是有事要与大小姐商议,请小姐莫要动气”“明珠,你没听懂吗,你,没资格和我商议,这件事我愿意做是情分,不愿做那也是本分,而今既你不信任我,有何可议,让开!”少女的脸上有了一丝愠怒,明珠吓到连忙跪下挡在门口“是明珠失礼,还望大小姐千万不要生气,因为明珠和将军生了嫌隙,明珠万死难辞其咎”明珠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个少女不过十七岁,身体病弱没有家族依靠,只凭才干在太学堂独身一人长大,即便是远在平京可京城无人不知她的名号,当初一副政论连翰林院的人看见都自愧不如那时她可只是刚刚及笄,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什么闺阁秀女。夏辞秋看着地上人,想拿姑姑来压她吗,那她还真是要失望了“明珠,是夏家需要我”而不是我求着夏家庇护我,明珠知道夏辞秋话中意思,连磕三个响头将怀中的书信双手呈给夏辞秋“大小姐,这是将军给属下的书信,命在下务必亲自交给您,求您过目”举起书信的手虽是颤抖着,可却不敢有任何松懈,直到明珠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取走了书信,明珠才敢缓缓收回手“明珠,我不是你能试探的,想要好好在这绀溪活着为我姑姑效力,你不够格”。再抬头时房里已经连少女半个影子都看不见了,明珠才敢松了身形,瘫坐在地上,头上早已有了密密的薄汗,刚才那一刻明珠真的觉得夏辞秋会杀了自己。玉竹看到夏辞秋从正门下来便知是事成了,但自家小姐却是皱着眉头,脸上的不高兴谁都能看出来,玉竹顿了顿走上前去扶助夏辞秋,什么都没问夏辞秋也只是回了句“回客栈”。便不再言语,直到回了客栈夏辞秋也没开口说话,最后是玉竹没忍住先开了口“是事没办成吗,小姐一直皱着眉”夏辞秋看着她,叹了口气“成了,只是有些郁闷罢了”夏辞秋摇摇头,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玉竹,你说我真的能闯出自己的路吗”“小姐你走到现在不就是一路闯来的吗”。玉竹的话让夏辞秋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啊,自她离家后这一路哪一步不是她自己铺好的,能有今日成就,何愁他日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