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穿过仪门,正遇见庆王世子从后院逃出来,哭闹着要回家。一群胥吏在旁阻拦,又不敢伤了他,只好手拉手把他围起来,像在玩游戏。
庆王世子年纪与叶星辞相仿,五官俊朗,头发乱蓬蓬地披在肩上。他衣衫松垮,脖子还印着几块女子的胭脂唇印。看见庆王,他双眼放光,奋力推开阻拦者,一路哭叫着扑在父亲脚下:“爹,救我啊爹!我不知道她是暗娼,我们在一起时,她还是个黄花闺女……”
瞄见那红彤彤的唇印,庆王白净的面孔霎时黑如鞋底。他一脚将儿子踹翻,狠狠踢打,声嘶力竭地痛骂:“黄花个屁!这当口,你这么一闹,你爹我就成明日黄花了!你皇伯父晏驾还没过百日,你就敢做出伤风败俗的勾当!他生前多疼你啊,你得了病,他亲自给你开药方!我打死你个不肖逆子!”
“别动手,老四,让孩子把话说完嘛。”瑞王慢悠悠地抬手,从中阻拦。楚翊也从后架住四哥,痛心地劝阻:“有话好好说,别打坏了孩子!”
楚翊想,四哥这几句话说得很高明。没说“先皇”,而是说“皇伯父”,先将国事降为家事。又公然强调先皇很疼爱这个晚辈,示意从轻发落。既说给宗正寺卿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别拦着我,我要打死他!”
楚翊松了手,瑞王也让开了。庆王一愣,反倒不再动手,喘着粗气死瞪蜷缩在地的儿子,唇髭发颤。几个胥吏上前把人扶起来,带回后院去了。
“找个太医过来看一看。”楚翊高声吩咐。他忽然想起冒牌公主半天没动静了,该不会走丢了。他慌忙寻觅那道蓝色倩影,原来正远远地看热闹,眉梢微挑,绝美的脸庞透着兴奋。也对,敌国的皇室闹出丑闻,任何一个齐国人都会是这副表情。
只是,肯定都没她做得好看。
“下官参见三位王爷千岁。”宗正寺卿赵祥迎上来见礼,见公主居然也在,不免禁有些犯难,“这……”
“先说正事。庆王世子犯事,皇上和太皇太后、皇太后知道吗?”
赵祥立即看向问话的楚翊,恭敬地答道:“细节尚未查明,所以还未报进宫里,请王爷定夺。”
“先压住消息,查明了再报,我去说。”楚翊负手肃立,深眸紧盯对方。他为侄儿的处境而忧心,却异常冷静,接连发问:“既然是暗娼,那么是谁来揭发此事的?那女子现在何处?”
赵祥答:“是有人匿名检举,只写了信扔在门口,没人看清是谁。下官恐有人污蔑庆王世子,亲自带队顺着地址找去,正将世子与那女子堵在床……屋子里。”他临时改口,给庆王留了一分颜面,继续道:“那女子本来要暂时关进承天府大牢,结果在押解中途服毒,来不及救治就死了。尸首正停在承天府,等人认领。”
赵祥所说的承天府,掌京畿地区的政务治安,长官如同各地知府,只是品级高出两级。
“她服毒之前,你审过她没有?”楚翊又问。
赵祥答:“还没有。被抓后,她只承认自己是娼女,别的什么都没说。”
“一个暗娼,居然会随身带毒。”楚翊眸光一沉,点破其中诡异之处,“也不推诿扯皮否认身份,喊冤叫屈,求世子帮她,而是直接选择去死。”
听到这里,庆王浑身一震,五官舒展开来,恍然大悟:“这是有人设局,坑害我儿!再搞个死无对证!”他情绪激动,握着手串的手来回挥舞,失态地在院子里嚷嚷:“谁下的圈套,谁?!卑鄙,太卑鄙了!不得好死!”
瑞王脸色微变,投去不满的目光:“老四,别嚷了,像什么话。就算有人下套,那人也肯定不在这儿啊。”
“呵,难说。”
瑞王的表情先是一僵,旋即淡定如初,“不要过度臆测,九弟也只是提出疑点而已。”
庆王冷冷横了他一眼,要去见儿子,问个明白。赵祥却说,依照律例,世子暂时禁足在此,亲属不得探视,只有协管宗正寺的九爷能问讯。
“别急,这就交给我。”楚翊将手按在四哥肩上,条理清晰道,“你先回家,把世子身边的亲信玩伴看住了。若真有人做局坑害他,其中或有内鬼。”
“对,没错。这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绝饶不了他们!”庆王也渐渐恢复镇定,眼底闪过阴冷寒光。他感激地朝楚翊拱拱手,快步离去。
“三哥,你也先回吧。”楚翊看向瑞王,弯了弯嘴角,“刚才四哥情绪失控,你千万别在意。”
“我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又不是冲着我。”瑞王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离开前,他还询问一旁默默看热闹的叶星辞,是否要去城里逛逛,自己很乐意奉陪。
“不了,我就在这待着。”叶星辞说出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头微微歪着,神情天真娇憨,“王爷是我改嫁的候选,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逛街,会说闲话的,那可不行。”
虽然是在拒绝,却让人听得舒坦。
“那好,在下改天再去永固园探望公主。”瑞王大笑一声,用志在必得的炽热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携仆从阔步离开了。
叶星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都能炒盘菜了。他看向楚翊,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阴沉且酸溜溜的。
第47章一段孽缘
“请公主去后堂稍歇。向舍侄问话后,我就送公主回去。”楚翊微微颔首,径直往后院而去。一袭飘逸白袍随步履拂动,背后沾着几道尘土印子,应该是在草地上打滚时弄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