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到这国家时,我曾亲眼见到一个左撇子被其他孩子按在码头上,用鱼竿狠狠地击打着他代表罪恶的左手。过路的大人什么都没说,可我相信他们都明白这不是玩闹。当地教区的牧师曾在一次布道里宣布,任何“不正常的存在”都是恶魔的化身。英国想必也是相同的情况。要是他们能多活几年,会为人们的宽容而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不过,也许这就是上帝的旨意。这群暴徒终将会被惩罚。与那些可怜人不同的是,朱利安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而所有人都接受这点。甚至没人注意到他是个左撇子,我想。这就是光环所带来的特权吧,在这最好又最坏的时代,他的“缺点”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我想不明白为何我对此感到那么失落和苦涩。注1梅乐思:原著里为“rrythought”,直译为“快乐的想法”☆、[betterneveransbettertoeveryoneitalwaysansworsefor—thehandaid’stale更好并不意味着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更好。它对有些人眼里意味着更糟。——使女的故事]我又梦见了我曾经的房子。有我丈夫和孩子的那个。那个曾经被我称作家,直到它作为家的两个原因都被夺走了的房子。我坐在书房的壁炉前。我坚持要求房子里有这样一个房间,有这样一个壁炉。算是对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模仿,很滑稽,但它奏效了。房间角落里的沙发上放着浅色靠垫,不小心的话会直接陷进去,想再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还有张实木桌子。我坐在地上,背对着门,身下的地板烫得惊人。可我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是起满鸡皮疙瘩。我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双手抖得如同落叶。抖得像落叶,我琢磨着这句话。这房子里的落叶都被烧掉了,就在我面前的壁炉里。它们绝不会被堆在后院里,让孩子们跳进去,或者被用来做其他人会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的手也会在死前或是死后,被我或是被一个有着悲伤面孔的陌生人烧掉,我想。它们总有一天会化成灰烬的。然后我仔细看着我的手,意识到它们还不是一个老太太的手,暂时还不是。当然,静脉已经开始缓缓隆起,皮肤也逐渐失去了弹性,但它们仍然是一双年轻的手。我问自己,这样一双年轻的手为什么会在颤抖,像我曾经照顾过的那些老人。但我马上就明白过来,是寒意。我坐在火边,可还是很冷。也许可以怪罪于室外的温度,但现在还没到秋天。我的儿子没敲门就直接走进屋子。他不需要敲门。这是他的家,他承不承认事实都是如此。门没关,就和以往一样,你甚至感觉不到里面的人换了。只靠听他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我的儿子;他走路的方式很独特,他步伐向来笃定,就像他了解世界上的一切,即使一根木棍替换了他的一条腿之后也是如此。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不是我要讲的。不管怎样,我儿子进来了。我继续垂着头,打量自己的双手。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问我。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我说。我想你知道,他回答道。他是对的,但我没再说话。然后,他沉默不语地转过身,没等那个永远不会被说出口的答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因为他有自己的判断了。我听到他走出门,左转,打开另一扇门。有东西被摔碎,有人在喊叫,有人在抽泣。更多的破碎声,更多的咒骂声,更多的哭声。接着门就被关上了,留下的只有沉默。我觉得自己被石化了,也许我儿子离开时甩了个无声咒,作为离别的礼物。我就一直坐在壁炉前,仔仔细细地研究那两只连在我手臂上的肉块,无意识地摸索着手肘上的那块伤疤。一个月后,我带着我的羊皮纸搬进了现在住的地方。魁地奇球赛的几天后我才在礼堂里遇到朱利安。准确地说,我们在朝对方走去时不可避免地撞了个满怀。他的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紫,似乎没睡好。“你想去走走吗?”他在我之前问。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三三两两的学生散布在草地上,谁也没关注我们的到来。朱利安和我沿着黑湖的边缘慢慢散着步,我感受着脚下沙石的棱角,似乎不是我在移动,而是它们在推着我向前去。黝黑的湖水像是在无限伸展下去,根本看不到底。几片落叶落在水面上,激起的涟漪不慌不忙地一圈圈扩开来,一直撞上岸边的沙土才停下。紧挨着湖泊外围的土壤颜色要暗一些,连疯长的杂草都挡不住下面的沙土被慢慢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