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我奇迹般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上次交谈简直是灾难性的。不可能有更糟糕的初次见面了。他的态度理应让我害怕——或者说,汤姆心里巴望着我会对他产生一丝畏惧。不过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再加上无数次被他注视,此刻我忽然感到有些好笑:他拼命做出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但其实我们没什么区别。明明都是六年级的学生,他有什么资格把自己置于别人之上呢?我想挖苦他,但忍住了。在我看来,除非他真的证明自己有什么特殊才能,不然绝不会有人把他当回事。“阿米莉娅?”汤姆忽然说,语气有些不快。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读懂了我的想法。“我是想跟你成为朋友。”原来他是为我没回答才生气的。我松了口气。“哦,”我说着耸了耸肩。“好吧。”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是那种足以让任何女孩子为此心跳加速、颇为迷人的笑容。我不知道他花了多久才终于练出这样的效果,但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笑容的魅力。我不由自主地朝他那边凑过去,他马上起身拉开另一把椅子,就好像预料到我会被吸引,并将这动作排练了无数遍。我挨着他坐下了。房间里忽然暗了很多。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阳光被乌云给遮住了。我心里有些不安,可除了天气突变以外,又想不出什么会让我产生这种情绪。我皱起眉,扬头看着汤姆,但注意力被分散了。从这个角度,我正好能看到连着房间的盥洗室。洗手池上放着牙刷和肥皂,口红和粉饼盒,乱糟糟一片。镜子上有些水迹,是洗脸时弄脏的。早上我根本没想到会有访客,所以没有收拾。我不想让汤姆有机会回头,看见那片狼藉,于是开口问道:“你的假期过得怎么样?”他的嘴已经张了一半,但被我抢先一步。汤姆没有坚持说自己刚刚想到的话话。“主要是做作业,宾斯可没手下留情。”“哦,我不知道你也学魔法史。”我说。这是真心话;对于他不在我的班里,我竟感到一丝惊讶。我们课程重叠得太多了,我不安地意识到,以至于我几乎习惯了他的存在。“你不知道的事很多。”我被他噎了一下,不禁有些恼火。“好吧,尊敬的付提莫先生,你就保持这幅神秘的样子吧。”我故意念错了发音,满意地看到他不快地眯起眼睛。他抬手挽起袖子,我一开始以为他要打我一拳,不由紧张起来。但他的手继续向上移去,我隐约感到他是想展示什么纹身。然而,他的手臂上光秃秃一片,只有青绿色的血管在颜色极为不健康的胳膊上凸起,密密麻麻得吓人。我困惑地望向汤姆,他一注意到我的目光就迅速把袖子放了下去。我马上反应过来,他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动作,就像婴孩在紧张时会吮吸拇指一样。难道他那么看重这外号,连调侃都受不了吗?“伏——地——魔,”我拖长了声调念道,“这样总行了吧?”汤姆看着我,似乎在忍耐着某种情绪。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刚才阴郁的样子,简直换了个人。“阿米莉娅,你是想激怒我吗?”见我默不作声地望着他,汤姆耸耸肩。“我是开玩笑的。”那你的幽默感一定很糟糕,而且很阴暗,我强忍着没说出口。“行了,我们别这么紧张兮兮的了。朋友……对吧?”说着,他向前倾过身。我们两个的膝盖碰了下,他迅速挪开腿,以保持距离。我皱起眉。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这一行为,他伸出一只手。我望着汤姆,后者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没多少选择。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递出自己的手,慢慢碰上他的五指。一股电流从他的指尖传了过来,我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我并没听从直觉的警告,而是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他的皮肤就像冰一样冷,似乎夏天的温度与他毫无干系。我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与他干燥、光滑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闷响,不过我们谁都因为噪音而受到惊吓,就像我们是戏剧里的人儿,早就彩排过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见怪不怪了。是他先松开了手。我感到自己有些发抖,而他来回转着脖子,伸展四肢。他身上的袍子和上次一样,有些太大了,明显是给与他同样身高,但要胖得多的巫师裁剪出来的。他若举起手,必须达到一定高度才能将袍袖也拎起来。“真高兴我们的分歧解决了。”他轻声说,做出一副等我回答的姿态。为了表现得友好些,我绞尽脑汁以想出一个不太冒傻气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