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住膝盖,以保持镇定。朱利安倒是很自然,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有些受不了沉默,开口道:“朱利安——”这句话的主题是什么,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如同镜子般的湖水忽然被泛起的涟漪打破了。一只触手猛地伸出水面,直直地冲我这边袭来。我被吓了一跳,脑子里唯一一个念头却是对传说中的怪物的好奇。这情绪战胜了恐惧,以至于我根本就没去拔魔杖。“除你武器!”一道红光闪过,那只触手不见了。海藻的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而那几个低年级学生望着我们,脸上满是惊恐。我的同伴朝他们挥挥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亲切地微笑起来。可怜的小雏鸟们被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四散而逃。我扭过头,半是好笑半是恼火地瞪着朱利安。“你没必要吓唬他们,”我说,假装不经意地抹去头上的冷汗。“不客气,我也很高兴救了你的命。”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那个咒语也可以这么用。”我端详着他的魔杖,有些好奇。“我敢打赌这不是你在魔咒课上学的。”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侧过头避开我的目光。我看着他在这光线下几乎模糊起来的侧脸,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朱利安似乎不介意我的目光,不过也没回头,对自己的双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没问我之前想说什么,大概猜到我只是没话找话。气氛变了。在一片令人安心的寂静中,我们并排坐在黑湖边的大树下。我不愿做出什么动作打破沉默,便维持着这姿势,抱着双膝,歪头看着朱利安。他也没动。太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后,最后一缕光芒笼罩在霍格沃茨的城堡上,给古老的石砖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圈,使人看不出它原本暗淡的浅灰色。远处传来了猫头鹰轻柔的咕咕叫声,它们就要从自己的棚屋里出来了,在外兜兜转转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才会回来,带着包裹或信件飞进礼堂。我打了个哆嗦,意识到外面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不少。朱利安忽然说:“我认识鲁伯·海格。”我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什么?”“鲁伯特·海格。”他转过头,我来不及收回目光,措不及防地与他对视起来。“你知道,就是那个被开除了的学生。”“哦。”我应道,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朱利安说了下去,仿佛没注意到我的动作。他说话的样子仿佛我们刚刚已经就这个话题讨论了很久。“说实在的,他不像是那种会做出错事的人。无心之错也许有可能,但不会是——谋杀。”单词的余音悬在半空中,带着些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的难堪。是的,这词带着可怕的含义:血淋淋的凶杀案,倒在地上的女孩,紧跟着肃静的葬礼,母亲的低声抽泣悬在僵硬的气氛上空。可这些与我无关;我从未真正关注过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即使是现在这样压抑的时期。我一向循规蹈矩,偶尔才会做出像今天这样的行为。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保证自己不被什么意外给“清理”掉便足矣。可朱利安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级长,却比学生会长更要善于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参加每一次会议,对每一个秘密通道都了如指掌,在每一个特殊的日子里都会作番激励人心的演讲。他知道且掌管着一切的一切,被所有人崇拜,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作为迪戈里家最有出息的第二代人,朱利安无疑很清楚自己在拉文克劳,乃至霍格沃茨的地位,并游刃有余地运用着他的特权。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还在继续说着什么。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正好听到:“……我觉得那个里德尔做了假证。我不相信他。”这话仿佛一桶冷水浇在我头上。“谁?”我打断道,声音尖得不正常。“里德尔,汤姆·里德尔。”朱利安带着些不以为然的口气说,“在我们年级,但我不认为你会认识他。开会的时候,他喜欢故作沉思状,然后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挑刺儿。”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我还没叫他抓住过把柄。”这是自然,我想。“我知道他——他像是有给别人施咒,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这种恶趣味的人。”朱利安询问地看着我,我顿时结巴起来。“我们打过交道——就一次——我是说,我也不——我不认识他。”我沮丧地下了结论。即使没有对方审视的目光,我也无法平静地与别人谈论汤姆·里德尔。更何况这是朱利安。里德尔那家伙让我害怕,我意识到。这段时间里,遇见他的机会越来越多,就好像他的课程表突然改变了,与我的吻合起来。我以前从未在魔药课上见过他,但现在每次我走进教室,坐到最后一排时都会经过他身旁。我总能感到背上有道目光,然而坐下来后回头看过去,他总是规规矩矩地坐在第一排,与斯拉格霍恩教授低声谈论着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