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歪向一边的斜体字,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望见苏珊那副模样时惊叫出声的红发姑娘。若是放到现在,我肯定会严肃地告诉她放安静,懂点基本的礼貌,别惊扰其他病人。岁月已经将我打磨成了不讨人喜欢的角色,很少微笑,如同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石膏面具。我不认为这能怪我的性格。你看,彼时还年轻的阿米莉娅·史密斯·迪戈里,就会毫不犹豫地绽开灿烂的笑容,跟那年轻的女孩一起唱歌。后来,红发姑娘胳膊上的伤疤基本已经消失了,她也将自己不幸的遭遇忘得差不多了。我有些嫉妒地意识到,她,以及特蕾西,属于那类能够轻易放下偏见的人。这肯定也使她们的生活轻松了很多……特蕾西·艾伯特。我认识的最快活的人,日后的博恩斯妇人,我最亲爱的朋友。我们陪着对方,共同经历、分享了生命中的一切。我生命中其他人带来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特蕾西给予我的那份友谊。她,这善良的灵魂,被安插在了我的生命中,而我对此充满感激。我无法想象,若是没有这位挚友,生活会变成何种模样。请原谅我没有这个能力,将我对她那份感情从三言两语中表达出来,那已经超过了我粗浅的文辞所能表达的范围。因此我也不会再说更多了。虽然我真想向你们讲述,特蕾西与巴塞罗缪·博恩斯度过的那极为幸福、让所有人都无比羡慕的五十年。1999年,一场大病从我们身边夺走了巴塞罗缪。即使在最后一刻,即使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抚摸妻子的脸庞,我都相信——不,坚信他们的爱意超越了生死。这看似俗套的说法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距离巴塞罗缪的告别仪式过去了一个月,我又参加了特蕾西的葬礼。他们都没能等到21世纪的霍尔斯特德很可能像阿拉斯托一样认为,我应当对朱利安的死负责,也难怪他不愿跟我有更多的来往了;出于某种原因,我从没试图纠正他。也许潜意识里,我也赞同他们的观点吧。至于那张纸条。我没有留着它,尽管心里很清楚我再也不会见到他的字迹了。我不是某个神经错乱的收藏癖。那天早上,也是自朱利安和我结婚,不,弗农的婚礼以来,我收到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最终他还是毁了朱利安,没有借我的双手。他自己就做到了。我不想再赘述,那天早上,当阿拉斯托强硬地冲进来时,我还坐在门口,半张着嘴的场景。如果硬是要我描述潮湿的衣襟和僵硬的脸庞,我觉得这只会让整件事超出它应有的戏剧性。其实,这整件事没有任何让人意外的地方:法律司司长迪戈里先生,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必然会在同邪恶势力的战斗中第一个牺牲。接着他的副手克劳奇上任,重新挑起鼓舞士气的担子,带领所有人继续奋斗。而前司长的儿子则拼劲一切所能为父亲报仇,在过程中消灭了无数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