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起眉毛,跟朱利安交换了一个眼神。跟在学校里和这个暑假相比,她今天已经比平时要友好得多了。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好吧,收到成绩单之后没几天,我就收到一个象牙白的信封,里面塞了一张邀请函。马尔福一家决定请所有级长们来度假,作为考试以后的放松(劳拉·戴维斯出于某种不知道的原因拒绝了邀请,大概是对马尔福的鄙视吧)。一开始,我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这艘船上无论哪个人,若是没有大把的金子,便是有值得注重的潜能;能当上级长就是证据之一。事实证明,无论有多么让人惊讶,麦克·麦克拉根更倾向于后者。再过个三十年,我就会在女巫周刊上看到他跟他儿子,小提贝卢斯·麦克拉根(原来麦克真正的名字是“提贝卢斯”),在埃及金字塔里跟斯芬克斯的合影。在那以后,诺福克狩猎巨尾兽、亚马逊丛林里捕捉金鳍食人鱼之类的照片,会塞满丽痕书店的橱窗;艾玛·斯考特,那个咋咋呼呼的红发姑娘,是名天赋惊人的歌唱家。后来她改名为塞蒂娜·沃贝克、头发染成了棕色、肤色也刻意晒黑了许多,一边靠着从叔父那儿继承来的丰厚遗产,一边将热爱的事业发扬光大。至于其他人,不提也罢。现在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大家——至少我本人——只是高兴有机会能免费度假。这不仅是我第一次出海,还是第一次见到摩托艇——目前为止唯一得到马尔福们青睐的麻瓜发明。仔细想想,还真是个不错的成就哩。我套上长袍,跟着马尔福下到了船舱里,朱利安随后。其他人已经都坐在了自己位置上,铺着亚麻桌布的长桌上摆着瓷盘子。窗外投进来的光线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除了桌子尽头的汤姆,墙上挂的鹿头在他脸上投下了厚重的阴影。我有些不舒服地意识到他也在看我。“维姬呢?”希西利亚厉声问道,抱起双臂。只有坐在汤姆右边的小男孩在她说话时抬起头。“她去厨房了,”马瑞斯·马尔福说,一缕金发紧贴在他汗津津的额头上。鉴于是他的家族提供了这次旅行,马尔福家的小儿子自然也会在船上。他是个脾气暴躁的孩子,就连麦克拉根都对他有些畏惧。我私下认为,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对所有人发脾气,大家都烦透了他。可惜,我们没资格提出抗议,我只能尽量远离他,免得惹恼小马尔福、给扔下船去。让七个即将成年的少年,外加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单独在海上漂浮,能出什么问题?我暗自腹诽着,跟朱利安在桌子的另一边紧挨着艾玛·斯考特坐了下来。麦克拉根和马瑞斯沉浸在他们的谈话之中,汤姆没动弹,斯考特过度兴奋地在椅子上上蹿下跳起来,只有贝弗利点点头,表示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我尽可能藏起了自己的不满,而事实是,每晚被迫窝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隔壁房间里传来的阵阵鼾声(肯定是麦克拉根,他的声音太有特点了)、许久才能入睡已经快让我受不了了。“你们好,”贝弗利说,声音听上去有些窒息。还没等其他人问,他就解释起来:“马上会有暴风雨,如果再不下到这里,连吸入器都没法救我了。”没人回答他的话,甚至对吸入器是什么都不好奇。他倒不在乎,只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拼命用手帕朝脸上扇着风。即使都这幅模样了,贝弗利还是坚持戴着领结,不肯松开来。希西利娅在贝弗利旁边坐了下来,怒视着墙上的一幅风景画,不肯理其他人。我不自在地别过头,担心她会对我发怒。房间里除了麦克拉根在说话,只能听到海浪打在船身上,以及远处传来碗碟碰撞的微弱声响。我垂下眼帘,心不在焉地捏了捏朱利安的手,思忖着该如何委婉地告诉希西莉娅,我想回到岸上。“所以,你今年准备选什么课?”艾玛忽然问道,吓了我一跳,但问题不是对我提出的。我往椅背上靠了靠,在她和朱利安之间来回扫视着。前者有些脸红,扑闪着睫毛看向后者,全然不顾我的表情。朱利安倒是微微一笑,但在他说话前,麦克拉根替他回答了问题。“现在讨论学习也太煞风景了,”他听到斯考特的问题,不满地抗议道,“你们瞧瞧,我就得跟这么个书呆子一起管理格兰芬多。”艾玛的脸更红了。“至少我遇到难题的时候会用脑子想想,而不是一个劲儿叫别人给我答案。”厨房的门在这时打开了。围着茶巾的家养小精灵端着一个巨大的银色托盘,小山似的三明治堆得比她还要高。两壶南瓜汁紧跟其后,自己跳到空中,将橙黄色的果汁倒进了凭空冒出来的杯子里。马瑞斯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又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