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愈发亮了起来。我翻过信封,借着路灯投进来的亮光端详起上面的火漆章。右下角的那只獾龇牙咧嘴地瞟着我,也许是昏暗的光线在作怪,它的小眼睛好像跟着我的动作眨了两下。我垂下手,正好碰到了桌上的一根木棍。是我的魔杖。刚才我压根儿没想到要去找它,真是奇怪。此时我抓起它,感受着小木棍的重量,莫名松了口气,然后赶紧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我顾不上等眼睛适应烛光,就准备撕开霍格沃茨寄来的信。可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猫头鹰带来的肯定是owls的成绩单。我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僵硬起来,有些不听使唤,眼睛那里传来的刺痛也逼着我停下动作,好眨掉让视线模糊的眼泪。虽说我还没仔细考虑以后要做什么职业,但我很清楚,要是不通过这次考试,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我深呼吸了几次,想平复忽然腾起的紧张,可惜毫无效果。临考试前,总有些人对自己家里的势力夸夸其谈,尤其是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时不时就趁礼堂里人最多的时候,比如早餐,大声吹嘘某个认识的家庭朋友又给他们寄什么礼物了——而那人一般“凑巧”是魔法部一个部门的头儿,或者是某个或因财富、或因非政治界的权利而大名鼎鼎的巫师。我敢肯定他们就是虚张声势,想吓吓别人;因为据朱利安所说,他父亲可从没提过任何那些家族的名字——没错,迪戈里先生就是那群人口中有权有势的“家庭朋友”之一。据朱利安的描述,他父亲格外看重对他的培养,若是重要的姓氏一定会告诉他,甚至会叫他把那家族的族谱给背一遍。虽然他说这话时表情严肃,但我不免猜疑起他哪些话是真实的,又有哪些是为了让我宽心而刻意没有说全的。更何况,即使那些人不是迪戈里先生的密友,他们说的话肯定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我连半个值得炫耀的名字都想不出来,难免在气势上就败了下风。这也导致我在真正的考试中有些紧张,忍不住去胡思乱想。很难说我有没有在这心情下犯错误。手下呲地一响,我低头一看,发现手指已替我做主,自动把信封给撕开了。淡绿色的羊皮纸露了出来,被我笨拙的动作撕掉了一个角。我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该面对事实,反正也躲不开。我尽力稳住颤抖的双手,飞快地略过半面老掉牙的客套话。什么学生非常努力啦、这次考试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啦,还有类似的话。谁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有些人就是喜欢读顺耳的内容。可惜我不是那些人,因此也不至于被这些话给糊弄到。我翻过羊皮纸,径直跳到了成绩那部分。那些字母仿佛在浮动,慢慢地左右晃动着,让我有些头晕。好在小小的黑色字母慢慢静止不动了,我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我端详着成绩单,确认自己没看错:是的,一半的科目都是优秀,就连论文还差个结尾的变形术都是了“良好”哩。焦虑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一个笑容让我的嘴角扬了上去。我可没想到自己能拿到这成绩;上课的时候我总是困得打瞌睡,连作业都是在要交的前一天才匆匆写完。我早就料到占卜学不会拿太好的成绩,我一开始报这门课也仅是出于对水晶球的好奇,结果大部分时间里面对的是令人昏昏欲睡的茶叶沫。不过,感谢梅林,至少我通过考试了。我将成绩单放到桌上,下定决心不在余下的假期里去反复读它;不过我知道自己绝对会那么做。然后,我把魔杖插进口袋里,将书单从信封中抽了出来。就在这时,我突然隔着信封捏到了一样小小的东西,它之前一直躺在下面,所以没被发现。我困惑地皱起眉。霍格沃茨可从没给我寄过羊皮纸以外的东西。我将信封竖起来,一个冷冰冰的金属玩意儿落入了我摊开的掌心。烛光下,它暗黄色的喷漆闪着微光,上面小巧的银色字母“p”更是如此。“p”可以有很多意思,它可能是名字——珀涅罗珀、佩里,可能是什么地名的缩写——巴黎、波斯,还可能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字母——“p”,装饰点缀用,没别的意思。但我迅速反应过来,出现在这个信封里,只有一个意思。我的心跳停了片刻,只能瞪着级长徽章,脑袋里一片空白。刚刚涌上来的愉悦消失了,没留下任何情绪。什么都没有。我朝后摸索着椅子,将将感到因为空气而有些温热的木头把手,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同时僵硬地维持着高举手臂的动作。直到隔壁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才放下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