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月汴梁便炎热难耐,季雯桦常在七八月去江南外祖家避暑。水乡风景宜人,光照在水乡上别有一番韵味。因气候适宜那里的绣毬花可是出了名的。七月的官道蒸腾着热浪,季雯桦倚在青绸马车里,左手拿星晷右手拿摇扇扇风,春棠和秋菊则在车上打盹。车辕突然急转,她撞开菱花窗,见本该往东的岔路口竟拐向荒岭。
“刘伯,这可不是去水乡的道。”
“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暴雨冲垮了石桥。。。”老车夫声音发颤,扬鞭的手却稳得反常。
秋菊春棠惊醒神色慌张,季雯桦拍了拍她们的腿示意放心。季雯桦悄悄将星晷卡进窗缝,晷针阴影正指未时三刻,距外祖母家还有三十里,这方位却与星图标注的"危宿位"重合,主盗匪之灾。
山林间忽起鸦鸣,三匹蒙面快马截断退路。为首者钢刀劈开车帘的刹那,季雯桦将袖中石灰粉扬出,却见寒光迎面劈来。
“叮”
玄铁剑鞘格开刀刃,许明如鬼魅般自树梢跃下。他的半玉面面具上的额角再新添一道刀疤,血溅到青绿色的玉面面具上。他平静地摘下面具擦拭后又带了回去,漏出来的右脸有着明显的陈年烧伤,皮肤再次长好但不如原来美观,反倒是有着深浅不一的红色增生,经过时间的洗礼鲜艳的红痕褪去,转变为灰白色。但比起左脸,右脸面部显得更加狰狞,连季雯桦都怔了怔不忍直视:“解星阁的买卖,诸位也敢截?”
匪徒尸首横陈溪畔时,许明剑尖挑开车夫后领,露出暗桩的黥印。季雯桦盯着匪徒耳后黥印,那北斗状的刺青正与祖父临终所绘“贪狼噬月图”暗合。溪畔血泊中,许明剑尖挑起半枚伪造劣质的青铜虎符:“许昭将军旧部,如今倒成了崔家爪牙。”
季雯桦攥着摔裂的星晷冷笑:“许大人这场英雄救美,连车马钱都算准了吧?”
“不及季先生算得准。”许明上了马车。季雯桦示意春棠秋菊在马车外等候。“那日少将军替你挡的毒箭,需每七日放血三合。季先生博闻广识,可知这是什么毒?”
季雯桦盯着他故意露出的药方残角,字迹与祖父《晷漏考》批注如出一辙。她忽然抓起染血的缰绳:“威胁我?你要我医许珺璟,江家案我们见过,看似并无大碍。"
“不,是邀请。你也说了‘看似’。而我,要你医的是这个。”许明将印着螭纹的图样的塞进她掌心,“七年前幽州剿匪案,许昭将军可应验了季太史预言的三次次荧惑守心里的第二次,难度季大人不好奇吗?”
暮色四合时,季雯桦在驿站提笔蘸墨。她将常用的紫檀星晷包进素帕,一并封入信匣。
“春棠,你亲自送去水乡。”她将信匣交给贴身婢女,“告诉外祖母,孙女要去查一桩旧案,需借她老人家的名头遮掩。”
春棠攥着信匣欲言又止:“小姐,老夫人若问起。。。”
“就说我去寻一味药。”季雯桦望向窗外北辰,“治心疾的良药。”
信匣夹层里藏着半枚玉佩,那是外祖母送给她的及笄礼。玉佩背面刻着“宁为玉碎”四字,与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残页上“不为瓦全”正好成对。
“我与秋菊先回汴梁,此番凶险你们我谁也不会带,所以你们不比争!”季雯桦交代着一切。对着秋菊说道“如若我离开汴梁,你便回水乡与春棠汇合,你们俩的联系不能断!”
回到汴梁,季雯桦翻墙来到许府。别院浸在苦艾香里,季雯桦掀开织金床幔时,许珺璟正对着铜盆咳血。他枯瘦指尖捏着半片龟甲,裂纹与祖父书房的“荧惑乱北辰”卜辞如出一辙。
“少将军也信占卜?”她已将药调换过,且故意碰翻药碗,试探他会不会下意识接住。
许珺璟喘息着接住坠落的瓷勺,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手背:“季姑娘给的药。。。咳咳。。。便是砒霜也喝得。。。”苍白唇瓣沾着褐汁,竟当真将泼剩的半碗一饮而尽。
许珺璟喘息着指向窗外:“家父常说。。。咳。。。沙场征伐不如观星有趣。。。”他忽然剧烈呛咳,帕上血迹浸透龟甲,“就像七年前荧惑犯紫微,季太史预言。。。咳咳。。。将有重臣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