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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第1页)

十八年的惊蛰,细雨如丝,笼罩着汴梁城。四象桥下的护城洛水河泛着粼粼波光,映出两岸垂柳的倒影。这座百年古都,正被一场无声的风暴悄然侵蚀。

镇北许氏的玄铁虎符,沉重而威严,象征着无尽的权力与荣耀;兰陵季氏的万卷藏书,浩如烟海,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学识;临川崔氏的凤翊金钗,流光溢彩,彰显着家族的尊贵与风华;云阳谢氏的朱漆商旗,迎风飘扬,昭示着商业的繁荣与昌盛。四大世族在太极殿的蟠龙柱下,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直到那场预言梦如同血色帷幕被猛然撕开,一切宁静都被彻底打破。

季雯桦蜷缩在紫檀木书案下,鼻尖几乎要碰到泛黄的《周髀算经》手稿。三寸长的铜壶滴漏悬在梁上,戌时的更漏声穿过三重雕花门扉,惊得她攥紧了手中炭笔。

“还有半刻钟。。。”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在宣纸上飞快描摹星图。祖父闭关编修历法的第十五日,看守书房的哑仆总会在这个时辰去后院喂鹤。冰凉的木地板硌得膝盖生疼,她却顾不得挪动半分。那卷记载着立竿测影秘术的竹简,此刻正摊开在她膝头。

这年她七岁,她在这方书案下找到丢失许久的星盘。当她把沾着灰尘的星盘举到光下时露出欣喜,祖父第一次对她露出惊骇的神情,不知是福是祸。

“阿锦!”

突如其来的呼唤使得她从梦中惊醒撞上书案,墨砚翻倒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季雯桦慌忙将竹简塞回暗格,却见一道颀长身影映在云母屏风上。兄长季明夷握着未出鞘的佩剑挑起纱帐,玄色武服沾着夜露。

“父亲在找你。”他屈指弹去她发间蛛网,“崔家送来帖子,说后日大祭要提前验算日影。”

季雯桦瞳孔微缩。掌心被炭笔硌出深红印痕,她想起三日前偷听到的谈话,崔氏门生最近总往钦天监跑,说是要核对冬至时刻。而,祖父编纂的新历将冬至定在午初三刻。但,她的木晷仪连续七日测得午初二刻。

“帮我拖住父亲半刻钟。”她将宣纸卷成筒塞进袖袋,“就说是你要考校箭术。。。”

话音未落,前院突然传来铜磬九响。季雯桦怔住仿佛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是祖母出佛堂的讯号。季明夷反手将她推进书桌下,用身体挡着她。如同命运的枷锁被紧紧遮掩住。楠木门板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她听见祖母的鸠杖叩在门外的青板上发出闷响。

“把《女诫》第三卷抄二十遍。”苍老的声音裹着檀香飘进来,“酉时之前送到祠堂。”

建和十四年季府寿宴,宾客如云,热闹非凡。八角木晷仪的影子缓缓爬上辰字格,季雯桦跪坐在席尾,广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她改良的第七版测影仪:槐木做的晷盘刻着三百六十度周天刻度,可调节的青铜晷针正对着天井中央的日晕,宛如一把利剑直指苍穹。

“吉时已到——”

礼官拖长的尾音中,她猛地按下机关。晷针投影不偏不倚落在“大吉”区域,满庭宾客的惊叹声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其中。然而,此时祖母腕间的佛珠突然断裂。浑圆的檀木珠子滚过青石地砖,有一颗停在她绣着忍冬纹的裙裾边。

“不愧是季太史家的千金,堪比‘神童’啊!"席间传来崔氏来的女眷用团扇掩住冷笑,“可惜了。。。”

可惜什么,那人没有说下去。但季雯桦这时读懂了扇面上绣着的谶语“牝鸡司晨”。她垂首盯着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前日偷用父亲算筹时被戒尺打出的红痕。望着红痕思绪飘远,自己这样真是错了吗?可为什么男子这样,大家只会夸赞,而到了自己这全是唏嘘。

建元十七年的冬至大祭。雪粒子扑在脸上像针扎,季雯桦裹紧从兄长那里顺来的灰鼠裘,铜符在掌心硌出深印。太史局的观星台三重鎏金门在她面前开启,守门的羽林卫没有多看她一眼。父亲那方“太史局主簿”的铜印,此刻正在她腰间发烫。

日晷台中央的玉圭泛着青光,她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颤抖着展开特制的量天尺。巳时三刻,晷影本该落在第七刻度。此刻却堪堪停在第六与第七之间。季雯桦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她终于确定连日观测的异常不是错觉,忽然有人走来!

“咋一看,我当是哪家的小公子。原是季家的小娘子,竟也是个夜观天象的奇才!”

带笑的男声惊得她险些摔碎量天尺。崔氏门生玄色官袍上的银线云纹刺痛双眼,那人指尖把玩着她遗落的炭笔,笔杆末端刻着的“季”字在雪光中无所遁形。

季氏祖祠

戌时的祠堂弥漫着降真香气。季雯桦跪在青砖上,双手高高的捧着《季氏家训》,滴水未进她偷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那铜尺的影子慢慢爬过《女诫》竹简。

祖母用嵌玉的护甲敲打书案,五十六枚编钟应声而奏,奏的是《幽兰》古调。良久,祖母起身拿起铜尺拍打到。

“啪!”

包金的铜尺砸在掌心,季雯桦听见自己指骨发出脆响。祖母每念一句,铜边就在她额角刮出新的血痕:“跪下!”

“吃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七岁偷手稿,十三岁自作聪明做晷仪得了‘神童’称号就真是神童了吗?”

“现在是愈发管不住了,不似从前那般端庄、温顺,一点不似你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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