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在索伦托晴好的白日间睡了一觉,半梦半醒,昏昏沉沉。
再醒来时烧好像退了,肌肉与骨骼却仍旧酸痛,提醒他入睡前的对话并非虚无的臆想。
房间的木窗没有合上。
南欧夏季日落太晚,光线隔着纱帘弥蒙映入室内,充斥空气,浮起满屋柔和的暖色。
夏理没有起身,躺在枕头上倒逆着看头顶的十字。
因高烧皲裂嘴唇缓慢地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末了又忘了内容。
苍白的唇瓣与上翻的眼瞳让他看起来不像痊愈,倒更像垂死前的挣扎。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直勾勾盯了那副静止的十字许久,忽而举起手,对着光影间游移的尘埃一寸寸握紧了。
夏理有些迷茫地注视起高举的左手,似乎对属于自己的躯干感到了陌生。
窗外的树影被风裹挟,来回与屋内的阳光拉扯。
倾斜的影子在某一霎倏地落向无名指,替代原本应当存在的戒指,成为一道暂时的印迹。
夏理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习惯。
——徐知竞送给他的对戒丢了。
他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先看过自己的右手,又搜遍枕下与床边。
夏理说不上为什么心慌,甚至要比发烧时更添几分由紧张导致的反胃。
抽屉找了,柜子找了,衣帽间找了。
就连盥洗室与垃圾桶里也没能见到戒指的踪迹。
夏理心底似乎确信它一定丢在了海上,不知为何却仍留有侥幸,认为会有魔法让它毫无道理地回到自己手中。
他不该贪心将本就不合戒码的戒指戴上无名指。
永远待在合适的位置才是最好的选择。
夏理趴到地上,不甘地一遍又一遍搜寻,膝盖渐渐产生钝痛也无所谓,只要象征着徐知竞所谓爱情的标志能够重现就好。
“你在干嘛?”
徐知竞的嗓音就在此刻居高临下地传来。
夏理回过头。
最先看见的是对方剪裁流畅的裤腿,再往上便是垂在腿边的手掌,以及一枚与他的戒指一样,镶嵌着由同一颗主石切割的帕拉伊巴的戒指。
青蓝色的宝石在光影下如泉水般清澄。
火彩反射到夏理眼中,璀璨到近乎灼人,叫他根本无法将视线移开。
夏理半趴在徐知竞脚边,仰头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衣襟。
柔软轻盈的面料随着后者的呼吸细微地起伏,似乎只是寻常地关心,并没有要责问的意思。
夏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将徐知竞构筑成负面的形象,凭借本能产生畏怯,惶然不知该怎样开口。
他似乎没能注意到场面的古怪,还是徐知竞先将他揽起来,让他摆脱了动物似的低微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