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珩见她神情中止不住的担忧,道:“阿姐,我好多了。”
宜锦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没有再起热,她放下手,想起药铺里大夫的提醒,又问道:“阿姆,今日阿珩一日三餐都用了些什么?”
徐姆微微一愣,回道:“早膳用了水晶糕和绿豆羹,午膳用了慈姑,鱼肉……”
这些都是寒性的食物,倘若阿珩仍旧用原来的药方,难免影响药效。
宜锦闻言,抬首与徐姆对视一眼,“如今后厨是谁管着?”
徐姆瞬间便明白了什么,“还是原先的黄婆子在管,难不成……”
宜锦肯定了她的想法,道:“日后阿珩的膳食,都交给我们自己人打理,黄婆子那送来的东西,我们照收不误,以免打草惊蛇。”
宜兰在一旁看着,心底更加怔然,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是真的长大了,知知开始能替她考虑,替阿珩筹划,将事情想得周全,她对徐姆道:“就按照知知说的来。”
她心中自是一番感慨,见宜锦衣衫被雨水打湿,颜色深浅不一,问道:“我瞧你回来的时候分明撑了伞,怎得还湿了衣衫?”
宜锦想起萧北冥,想起他让邬喜来送的那把伞,心中一暖,“出门时我忘记带伞淋了雨,后来有个好心人送了伞。”
宜兰摸了摸她有些凉冰冰的手,“出门慌慌张张的,知道你担心阿珩,但更要照顾好自己。快去换套衣衫。”
宜锦到底怕宜兰担心,便下去更衣了,更完衣再回耳房,临到拐角处,却忽然见听花厅中一片嘈杂,乐府之人吹吹打打,仪门处一队小厮穿着喜庆,担着贴红喜字的箱奁进了花厅。
为首的那人一身青衣,面容清俊,身形玉立,除了神情冷淡,与眼前喜庆热闹的场景不符外,这个男子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似的,足够俊朗,却又不瘦弱,带着书卷气,却也有风骨。
即便只是那一眼,宜锦便已经认出来,这就是阿姐前世的夫君,她的姐夫陆寒宵。
柳氏与薛振源在门口相迎,二人皆满面笑容,但陆夫人与陆寒宵并不热络,吩咐下人们放了聘礼,便在花厅就坐。
宜锦回到耳房内,却见宜兰临窗而立,默默看着那队吹打的乐人,风卷起她的发丝,让她面颊上沾染了日光的清辉。
“阿姐,你真的同意嫁入陆家了?”
薛珩起身下地,徐姆想要扶着,薛珩的动作却比她快一步。
宜兰见少年虽虚弱,一双眼睛却满是焦急,她安抚道:“你好好养着,下来做什么?”
薛珩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阿姐,你要嫁陆家了是不是?”
宜锦的目光亦紧紧附着在宜兰面颊上,经过那日的交谈,她虽知道前世阿姐嫁给陆大人也并不是毫无考量的,可她和阿珩一样止不住地担心。
她怕阿姐如同上一世一样,为了她和阿珩嫁入陆家,再受人委屈。
宜兰如何不知弟弟妹妹心里在想什么,她拉过两人的手,道:“阿姐是要嫁陆家,但并不是受父亲安排。”
“江家的婚事已退,往事不宜回头再看,陆家虽然并不富贵,却也是清流,且陆寒宵人品正直,日后即便不睦,也会留着体面。”
薛珩脸色紧绷,没有说话,半晌,他忽然开口道:“阿姐,不要因为我嫁陆家。”
“我不稀罕侯府长子的名头,也并不在意侯府的一切,我只希望两位姐姐能活得自在。我与父亲脱离关系,从今后分府别住,两位阿姐不必因我受父亲挟制。”
此话一出,宜锦和宜兰都有些怔然。
宜锦怔然,是因为这时的阿珩,远比前世这个时候要成熟的多,脱离关系,分府别住,便意味着从今后不再受侯府的荫蔽,只是个普通人。可是眼前这个少年为了她们,竟下了如此决心。
她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却不敢确认。
宜兰感到怔然,则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起,知知和阿珩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长大了,他们开始庇佑她,保护她,成为她的主心骨。
这样的转变让她几欲流泪,她摸了摸两个人的脑袋,“阿珩,知知,你们不要想这么多,我做出这个决定,不只是为了你们两个。陆大人……,他是有大志向的人,我敬佩他的为人,欣赏他的学识。用心经营,未必会过得糟糕。”
窗外树影婆娑,初春的天气仍有些寒凉,姐弟三人就站在廊檐下,看着花厅的人忙进忙出。
陆寒宵出了花厅时,便看见为首那个容貌端庄,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看向他时落落大方,没有像寻常女儿家那样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