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道:“出宫之事,陛下下令不许外传,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但也不是故意瞒你。至于你母亲之事,我将心比心,也是真心希望你能与母亲团聚。你若觉得我并非真心待你,我也无可奈何。只是你心性纯良,易被人利用,我只怕你到头来伤了自己。”
含珠心中介怀的,又何止这一桩事,当初宜锦没来这里时,她和玉瓷姐姐是最要好的,玉瓷无论什么事都会和她说,可是宜锦来了,还带来了芰荷,所有人都向着她。
若说以往之事只是引子,那么姚母这事,只是将隐在暗处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含珠拂去发间的雪,冷冷笑了,“那暴君冷血冷情,也唯有对你几分特别。既如此,我也替你送了一份礼给他。想来不久,他收到后定然十分高兴。”
薛宜锦看她神情诡谲,便知这礼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神色沉静,“我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怨我恨我都无妨。但千万别被人利用做傻事,无论何时,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宽宏大量,她仍旧怕含珠将来反被那把双刃剑所伤。
含珠显然没有将宜锦的话听进耳中,她冷冷地看着宜锦,“从今以后,不用你多管闲事。”
宜锦看着含珠上了榻,用被褥蒙住头,背对着她。
雪夜里,冷意肆无忌惮地蔓延,宜锦等了半晌,见含珠再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
她更了衣,缓缓上了床榻,芰荷的侧脸对着她,睡梦中也眉头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宜锦将手暖热,替她将眉头抚平,芰荷却抓住了她的手,半梦半醒地嘟囔着:“姑娘……”
宜锦轻轻应了一声,替她掖了掖松散的被角,此时,窗外的雪寂寂地下着。
她看向含珠蜷缩在被褥中的身影,一股不安在心底萦绕不去。
不知不觉,已是深冬了。
吃醋(一)
除夕这日,禁中张灯结彩,各宫新换了桃符,各色剪纸门神。
镇国公章琦给章太后进献了一颗佛头舍利,据说是从东瀛传来,百年才得一见。章太后大悦,下令将这颗舍利供奉于宝华殿中,只待除夕夜宴时邀满朝文武及众命妇贵女同赏。
宜锦早就替每个人都做了新衣裳,连愆阳殿蔡嬷嬷都有,芰荷和玉瓷收到都惊喜万分,唯独含珠没收,宜锦也不强求。
按照规矩,这几日萧北冥都不必上朝,临近年节,底下的官员也极为默契地上了各地年表,都拣喜庆吉利的写,萧北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这些奏折都批完了。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俊朗的眉眼清淡如水墨画上的山川河流,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墨色水貂皮大氅,斜倚在菱花窗下,拿着一本书细读。
那株青山玉泉置于暖阁中间,因环境温暖舒适,展露了浅绿的花苞嫩芽,已有一股幽香轻轻浮动。
宜锦在后厨做了酒酿元宵,她知道萧北冥不喜吃甜食,因此元宵的馅儿是她用绿豆泥做的。
用茶水浸泡过的绿豆煮熟后捏成泥状,包进糯米团子里,既带着茶的清香,又带着绿豆泥的爽口,也不甜腻,再用米酒煮熟,便散发着淡淡的米酒气息。
萧北冥只觉唇齿留香,他印象中,宜锦这是第一次做元宵,“今日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宜锦抿唇一笑,“奴婢的母亲每到元宵便会给姊妹们做元宵,意味着一家人团团圆圆,永不分离。”
萧北冥用汤匙划着碗底最后一只漂泊无依的元宵,他的目光落在宜锦的面庞上,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团团圆圆,永不分离。
真是好寓意。
萧北冥的心情的确因为这份早膳的到来愉悦到了极致。
用完膳,段桢与蒲志林求见,三人入暖阁议事。
来自矩州的邸报上说,老忽兰王病重,膝下二子为争王位相互攻讦,二王子冶目筹谋已久,性凶狠,已举部众杀了大王子,只等老忽兰王落地发丧便可称王。
忽兰各部族不得已暂时臣服于冶目,但正值冬季,物资匮乏,族中多有好事之徒于北境烧杀劫虐,冶目不仅不制止,反而助纣为虐,大有借机挑衅大燕的意思。
魏燎善冲二将在北境苦苦支撑,但所率部众连年征战,边疆苦寒,军备吃紧,难以为继。
蒲志林道:“臣依陛下所言,将燕京各家捐赠之数按照名录记下,以七日为限公布名录,且已向各地商贾透出消息,捐赠多者可入选次年皇商遴选名册。镇国公章琦骑虎难下,为堵悠悠众口,已捐出黄金千两,白银五十万两,剩余江浙商贾为争来年皇商资格,皆出了不少力,此次募捐所筹之数,大抵够北境将士坚守四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