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换了衣衫,到了侯府中庭,十几个小内侍左右排开,为首的邹善德着绯红内侍服,脸上尽是喜意,女使小厮们皆跪下行礼,宜清和薛瑀亦在人群之中。
宜锦扶起裙摆,跪下行礼听旨,耳畔那一声钦此落下时,她仍恍惚如同在梦中,直到薛珩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叩首谢恩。
上一世入靖王府时,她不过乘一顶小轿,黄昏时分从角门入王府,没有父母之命,亦没有媒妁之言,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芰荷。
沉甸甸的圣旨接在手中,她不知为何,竟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等她平复了情绪,便叫芰荷一一给了赏银。
邹善德笑眯眯地接过赏银,“圣上的意思,叫礼部抓紧准备,这也算是今岁大内第一桩喜事,姑娘在侯府好好备嫁便是,其余事宜,礼部都会准备妥当。”
宜锦又行礼谢过邹善德,说了几句吉祥话,将人送至府门。
邹善德上了马,回望一眼,扬鞭启程回大内。
等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宋骁便领着燕王府一干壮汉抬着箱奁来了。
芰荷看着院里留下的十来口黄花梨木的箱笼,悄声道:“奴婢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黄花梨木做的箱奁,各个都雕工精湛,价值不菲,燕王殿下莫不是将半个王府都送来了?”
尽管芰荷的声音已经足够小,可宋骁是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都要强,他自然听到这话,看了芰荷一眼,心想这姑娘言语真是可爱,嘴上谦虚道:“王府的库房中几乎都是这样的箱奁,殿下叫挑几个成色好的给姑娘。”
等薛姑娘入了府,库房中那些自然都归薛姑娘管,叫宋骁看来,本不必这么麻烦,只可惜这次带的人手不多,否则场面还能再恢宏些。
芰荷睁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但不知为何,话从宋大人嘴里说出来,她却都觉得是真的。
宜锦只扫了那些箱奁一眼,却问宋骁道:“这些日子,殿下可有好好用膳?”
宋骁低了头,握在腰间的剑鞘紧了紧,“殿下这些日子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少,用膳自然也难。”
宜锦闻言蹙了眉,她虽然知道萧阿鲲的性子必然不会好好用膳,可是听到这话,有些心疼,又有些气闷,“宋大人今日回去请转告他,我不想嫁他那日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宋骁知道薛姑娘这话只是为了激一激自家主子,他心底笑了笑,允诺道:“属下定然替姑娘转达。”
两人又闲话几句,宋骁见时候不早了,便告辞归府,宜锦又叫徐姆将之前腌制的杏脯装好,叫宋骁带回王府。
“上次的青梅没有多的了,这是阿姆自己制的杏脯,酸甜可口,若是殿下不喜欢,大人和邬公公他们分了也可。”
宋骁接过那杏脯,心中却暗道,哪怕殿下不喜欢这杏脯,恐怕也轮不到他和邬公公分。
某些时候,他家殿下小气得惊人。
宋骁没有揭自家主子的短,只是小心翼翼收好东西,又重新领着燕王府几个彪形大汉出了府。
薛振源下了朝归府,刚下了轿子迎面便瞧见那群大汉,差点吓破了胆,直到宋骁向他行礼,他才知道这是燕王府的人。
今日早朝时,圣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了两道赐婚圣旨,一道是将镇国公嫡长女章漪赐给了靖王殿下,一道便是他长信侯府的嫡女赐给了燕王。
薛振源这些年来在朝中担着七品的小官,在燕京这锦绣富贵之地也显不出什么,但今日早朝他却与镇国公章家并列,得了圣上一句教女有方。
因此他回府路上哼着小曲,晨起时因为柳氏吵闹,宜清和薛瑀哭着求情而生起的烦躁,这时候都去了个干干净净。
他和颜悦色地送走宋骁,想要与宜锦说话,却见宜锦早已弯了腰朝他浅浅行了一个礼,神色冷淡,说要回去歇息。
他的脸僵在远处,却又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宜锦没有理会他,叫人查点了箱奁里的东西,徐姆登记造册完毕,一本账簿用完了大半,她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心里却高兴极了,“姑娘,燕王殿下这是用心了啊。”
当年乔氏出嫁时,江南乔家倾尽一半家产,所陪赠的珍玩字画也不过今日所见之三分。
薛珩看着那厚厚一本账簿,那颗因为阿姐要出嫁而慌张不已的心,忽然安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