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锦答道:“是一位故人所赠。”
拾了药,她本打算打道回府,自仁和堂正门却闯进来一个小少年,他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雨水,着急地走到那老大夫身侧,“大夫,我要你们这里止血止疼最快的金疮药。”
宜锦手里拎着药包,怔怔然地看向那个少年,几乎不受控制地低声唤了一句,“骆宝……”
那少年却似乎极为疑惑,扭头看,叫他的是个极漂亮的姑娘,穿一身雨过天青色衣裙,梳着凌云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光潋滟,正盯着他看,他纳闷道:“姑娘认得我?”
他才随殿下自北境归来,连宫里那几位都认不得他,眼前这个姑娘又怎么可能认出他?
宜锦心跳得极快,低头道:“对不住,是我认错人了。”
昌平四十二年,她与骆宝还不相识,如果此时相认,只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骆宝这样着急地买伤药,一定是萧北冥又受伤了。
她开始止不住地担心,当骆宝拿了药之后,她终于又忍不住提醒道:“小兄弟,包扎伤口时,先用药膏浸润纱布,制成油纱,再于伤口上涂抹药粉,如此刻避免伤口黏连。”
萧北冥自己上药时,总是随意敷上药粉,最后纱布总与心生的肉芽长在一处,不仅难取,更会平添痛意,后来她发现,先用药膏浸润制成油纱,便可防止伤口黏连。
骆宝谢过这个热心的小姑娘,心中却始终有一种奇异之感。但他没有再与她说话,只是急匆匆出了门。
宜锦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此时跟着骆宝,一定就能见到她想见的人。
她的心跳得极快,跟着骆宝向外走去,芰荷在身后追上,不明白自家姑娘今日怎么这样奇怪。
骆宝至街角停下,一座极为宽敞的平顶黑漆华盖马车就停在那处,骆宝将手中的伤药并纱布一并递到里面,道:“殿下,奴方才在那药铺之中遇到一个奇怪的姑娘,她一见奴,便叫出了奴的名字,可是奴并不认识她。”
“她还说,用什么油纱布包裹伤口能够避免伤口黏连。”
邬喜来戒心极重,提点道:“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燕王府?在外要长些心眼,莫要害了殿下。”
骆宝忙垂首称是。
马车内的男子穿着一身燕居服,俊朗的面孔只剩下苍白之色,他解开外衫,腰间纵横的伤口蔓延至胸口,箭矢带倒刺,他闭上眼,咬牙将箭拔除,发出一声闷哼,又极快用纱布裹住。
豆大的汗滴自他硬挺的鼻梁一路滑落下来。
他看着自己仍旧不能动弹的伤腿,长睫低垂,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满燕京,谁还会费尽心思接近一个废人?”
骆宝听了这话,心里极其难受,当他转首向街角看去,怔怔道:“殿下,还真有个姑娘费尽心思接近你。”
萧北冥侧首朝马车外看去。
雨细细密密地下着,那个姑娘用衣袖遮雨,在长街尽头遥遥望着他,她明明就站在那里,一句话没有说,可是那双泛着水色的眼睛却告诉他,茫茫人群中,她所寻找的,正是他。
熟悉
细雨如游丝,斜风中仍带着初春的寒意。
萧北冥透过车帘的罅隙,垂首凝视着长街尽头的那个女子,墨色的瞳仁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的眼睛泛着水光,显得极亮极亮,比元宵节时满燕京的灯火更要璀璨,眼尾那颗泪痣更添柔美。
他分明是第一次见她,可为何却有这样莫名的熟悉之感?
宜锦没有犹豫,斜风细雨中,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心跳同雨声一样密集,雨丝渐渐打湿了她的衣裙,可她却浑然未觉。
她在距他只有两步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他仍旧滴着血的外袍上。
昌平四十二年的他,由于方从北境回京,面容上仍带着北境风沙才能磨炼出的坚毅,青年的脸色极其苍白,一双墨色的瞳眸中仍带着些微亮光,没有前世那样的深沉绝望。
她眼睫微颤,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困惑与陌生。
只消一眼,她便知道,他并未同她一样,带着过去的记忆回到眼下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