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宝见状,悄无声息退出了殿内,在外面等候宜锦,他知道这种时候,姐姐需要一个人。
宜锦仰首望着那牌位,如玉的面庞在烛火下覆上一层朦胧的光,那双眼睛也在这光线下显得晶莹剔透,动人心魄,眼尾一颗泪痣,更添哀婉。
她的声线虽低,却如雨打荷叶,碎玉有声,“娘亲,知知好想你。”
“倘若一切能回到你在的时候,拿什么来换,知知都愿意。”
她分明有许多话在嘴边,但到了这个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唯有眼底盛满的泪水不断溢出,这时候不在宫里,四周也没有旁人,她终于可以低声抽泣。
“以前是知知太过软弱,让阿姐和阿珩为我受了太多委屈。往后,知知再也不会退缩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时,额前却忽然有一滴温热的东西落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宜锦缓缓抬头向上看,对上一双冷冷的,含着戏谑的眼睛,她的心跳得飞快。
她只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那人半个身子悬在梁上,脸色苍白如鬼魅,却难掩这张面皮的病态,偏偏他剃了度,又将这病态带上三分清心寡欲。
血正透过他的僧袍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宜锦将手攥得紧紧的,过了那一瞬间的害怕,她开始飞快地估算倘若此时叫骆宝进来,对上眼前这人胜算有多大。
这人手臂虽受了箭伤,却并不致命,且他左手持剑,露出的那只右手青筋盘跌,旧伤多在虎口,想来是习武之人。而她与骆宝手无寸铁,更无武功傍身,如此一来,若对方想取她性命,不过咫尺之间。
宜锦到底没唤出声,将视线移回供案,神色镇定,道:“我只是来祭拜母亲,无意叨扰阁下。萍水相逢,今日出殿,后会也无期,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她从蒲团上起身,向梁上施了一礼,缓缓开了门,用衣袖擦去额前那滴血,径直走出殿外,她心如擂鼓,那人并没有阻拦。
待宜锦走后,梁上那人随意用僧袍将受伤的胳膊裹住,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仍旧燃着香火的供案前,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烫金的逝者名讳上,却忽然笑了笑。
他还真是小瞧了薛家这个姑娘,小瞧了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妾室。
生辰
雪色渐深,白皑皑的地上脚印凌乱,散落的血迹如同深冬随风而逝的红梅花瓣,自深林的一端蔓延到另一端。
地上零零散散地躺着几个黑衣人,面色铁青,死相可怖。
宋骁用手捏开其中一人的下颚,舌下果然□□,这些人将陛下引入此处,见刺杀不成,便吞药自尽,没有留下一丝线索,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低声道:
“这些人背后皆有亡月图案,是忽兰国精心培养的死士,按照雪地上残留的脚印,还有一人逃离了此处,但他中了毒箭,跑不远。”
萧北冥凝视着地上遗落的一枚剑穗,良久,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这样卑贱又不值钱的东西,今日还能在此处见到,真是有些意外。
他将那沾了血迹的剑穗收起,看向密林的深处,吩咐宋骁道:“不必再追了。”
他一早便察觉出龙津桥便有人尾随在身后,索性遂了那人的愿,进了这密林,只是没想到,过去这些时日,那人依旧没有任何长进。
宋骁也丝毫不惊讶萧北冥的做法,他站起身来,默然跟在萧北冥身后,再不多说一句话。
陛下心中应当知道那逃离此处的杀手是谁。
不久,隐雾便报道:“陛下,属下一路追踪,那人对大相国寺十分熟悉,一入寺便甩开了属下,属下无能,请陛下责罚。”
萧北冥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上沾染的血迹,许是见了血的缘故,他的眼透着微微的红,深沉到了极致,吐字却极为冷静,“将这些尸体处理了,自己下去领罚。”
隐雾身子一震,却没有任何辩解,自愿领罚,他知道陛下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他今日失误,陛下待他已是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