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草原挽歌（第1页）

一月前。

枣红马蹄声急促，如疾风骤雨般划过草原。夕阳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金红，映照着马背上奄奄一息的阿斯楞。

阿斯楞死死拽着缰绳，手上的血丝与汗水混杂，沿着掌心滴落在马鬃之上。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天边一只苍鹰盘旋，发出嘹亮的啼鸣。

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身影，那是他最珍视的女孩。

“快走……玉儿。”阿斯楞呢喃着，泪水从眼角滑落，混合着尘土，留下一道道痕迹。他们被马贼围困之时，他是有意识的，只是浑身上下，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他隐约扫到兰格玉决绝的眼神，那一刻她选择舍弃自己来保全他。

“好好活下去。”

可他希望活下去的是她。

天际渐染暮色，晚风带着清凉，轻轻拂过安珂砂的伤痕累累的大地。焦黑的木柱在废墟中矗立，大君特木齐骑着马，在残垣断壁间穿梭，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敲打在破了皮的鼓上。

前不久，他刚打了胜仗，收服了古尔和戈克部落。他带着战俘和财宝回来之时，摆在面前的是妻子烧焦的尸体。

他记得目光光落在海日的尸体上，双手颤抖地不敢去触摸。女人的手里发着微微的光，他掰开，那枚海螺珠完好无损地呆在手心里。

特木齐的手中紧握着小小的海螺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颤抖的声音。“海日……我的海日。”话音未落，干枯的眼眶噙满泪水，他立马用食指擦掉。眼尾的褶皱如干裂的大地，再也无法接受甘露的浇灌。

他转身面对那些牧民，心中纵有万千悔恨，但作为领袖，没有悲伤的权利。

“大家继续善后！”这句话几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出来的。

海日曾告诉他，若她先死了，把骨灰同海螺珠撒到海里。特木齐将妻子火化后，把那枚海螺珠轻轻放在骨灰盒旁，这样海日就能听到大海的声音，永远陪伴着她。

“海日，容下我卑微的私念，再等我几个春秋，到时我们一起去大海。”

来不及缅怀，特木齐还要找到阿斯楞和兰格玉。三天了，依旧杳无音讯。他只能默默喝着酒，跪在草地上，向长生天祷告。

此时，他看见远处一抹红渐渐变大，那不是叱跋瑙？上面驮着一个人——是阿斯楞！大君的心猛地一沉，迅速跑了出去，几步跨到了阿斯楞身边，一把将他从地上抱起。阿斯楞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上充斥着灰烬与血的味道。

“阿斯楞！阿斯楞！是阿布，醒醒啊。”他轻声呼唤着，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无助。四周是牧民们沉重的叹息与忙碌的脚步声。阿斯楞微弱的体温传递给了大君，他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向营帐走去。

部落的人们见到此景，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大君坐在自己的营帐前，目光如炬。当儿子安置好时，他的心终于从悬空的深渊落回胸膛。

夜幕低垂，篝火旁，特木齐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思绪万千。

营帐内，阿斯楞渐渐苏醒过来。四周的帷幔遮挡了外界的视线，只留下几缕昏黄的灯光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皮革混杂的气息。他挣扎着起身，脑海里闪现的是兰格玉最后的身影。

“玉儿……”阿斯楞嘶哑地呢喃着这个名字，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掀开帷帐，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去，想要寻找兰格玉的下落。刚迈出几步就被特木齐一把抓住。

“你去哪儿？”大君的声音严厉而坚定。

“阿布，我要去找玉儿！她为了我才……”

“孩子，不要急，阿布比你更想找到玉儿。我已经加派人手寻她了。”特木齐试图平复阿斯楞的心绪，可现在部落千疮百孔，妻子刚离世，自己这几日已是身心俱疲。

“不，阿布，我必亲自去寻玉儿，再不找到，恐有性命之忧！她死了，我绝不独活。”

话未说完，阿斯楞已是泣不成声，他挣脱着，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特木齐摇摇头，握紧拳头，拇指指甲陷进肉里。阿斯楞这般胡闹，作为父亲的特木齐，失望透顶。

“男子汉大丈夫，整天要死要活的，成何体统！你额吉死了，便是如此混账样吗？”大君怒喝一声，扬手给了阿斯楞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直愣愣摔在地上。耳边辣得生火，阿斯楞呆住捂着脸望着父亲特木齐。

额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