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抹掉泪水,咬紧牙关,看了看门外,又看看脸色沉重的兰尚书,起身抱起兰格玉。
她必须带着孩子走了。
突然,从门外射进一支飞箭,唐夫人凭借母亲的本能直觉,转身一避,箭一击射在她的左臂,婴儿似乎感知到母亲受难,睁开惺忪的睡眼,开始啼哭。
唐夫人忍着剧痛,撇断箭头,在伤口处撒了点金创药,取出袖口的手帕。简单包扎后,便抱着兰格玉进了密道。
临近密道口,她含泪转身望了眼兰尚书。兰弘毅笑着点点头,此时两人都明了该做的事,唐夫人深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向里狂奔。
兰尚书看着妻女远去,满眼不舍。可下一秒,他果断地按下机关,密室的大门缓缓关上。他拿出床底的盒子,里面是一把铁锤和一个纸包。
他用铁锤砸掉了机关把手,把纸包里的毒药倒入酒中,一饮而下。
毒酒入喉,先是无感,接着刺痛感从心脏蔓延开来,兰弘毅整个人开始抽搐,接着跪倒在地。
映光鱼影现,转影骑纵横。生前种种开始在眼前流转。
入京都,看节物风流,人情和美。登科及第,一朝天子郎。后得爱妻娇女,仕途更是顺风顺水。故此,兰弘毅总惴惴不安,害怕命数里早有因果,福祸相依。
止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兰府遭此灭族的横祸,到底是上面要除他,还是外面早已变了天。
先帝早逝,小皇上如今还不到七岁。可怜太后忧心忡忡地带着皇上。田相国虽为太后亲兄,但根基不稳,权力架空。六部里头,大多是前朝旧臣,这母子俩像砧板上的鱼肉。
朝堂上阴云密布,迟早要变天,兰弘毅准备好这个盒子,为的就是此刻。
他要给自己体面,别人休想要威胁他。
兰弘毅瞳孔逐渐涣散,意识开始游离,他又想起了妻女。他看着关死的密道,嘴角微微上扬。那门隔着他和妻女,隔着生死。
手渐渐松开,露出那枚假玉。
黑衣人一行闯入内院,头头确认安全后,一脚踢开门。兰弘毅趴在地上,浑身乌紫,早已断了气。
他们发现了兰弘毅手中的玉,确认半天无误,便小心翼翼地用檀木盒子装好。
黑衣头子看着砸断的雕花把手,捡起来仔细端详。他往里走,看到婴儿的摇床,摇床的扶手上有血迹,还未干,一旁是打翻的金疮药。
血迹隐隐约约,连成一条线。他的目光顺着血迹游移,最终停留在书房,走近敲敲侧面的墙壁,与其他人会心一笑。
他们弄开书柜,是一堵铁门,任凭撞击,都毫发无损。
“弘毅兄,你还真留了后手,可惜夫人和你的宝贝女儿时日不多了。”
“大人,还要追吗?”手下问道。
黑衣人头目摇摇头,示意打道回府。
“机关已被破坏,这门又打不开,怎么追?我们已经拿到了玉,况且那妇人中了毒箭,就算是将星转世,也活不过两天。”
“至于那婴儿,离了母亲,怕是很快被野狗分食。侥幸活下来,算她福大命大。一个女孩家家,能成了气候?”
接着,头目便示意善后。它们找到兰府的酒库,到处撒了酒。
火把一落,贴地的火舌慢慢蚕食,最后燃成熊熊大火,吞噬了整个兰府。
领头的黑衣人默默注视着,看着屋檐倒塌,看着烈焰冲天。
接着黑衣人拿出那块玉佩,放在地上,用铁奋力一击,玉石碎成无数块。接着将碎渣扔到大火中。
“弘毅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玉上面叫我毁了,秘密也就埋葬了。乱臣贼子包围了皇宫,皇上太后活不过今晚。待我完成使命,很快,我也来陪你。”领头说罢,一行黑衣人转身便离去。
荒郊野外,女人骑着马在狂奔。她背着婴儿,双手艰难地握着缰绳。
一个时辰前,唐夫人找到了马官。马官认出了这是恩人的妻子。问清缘由,又看到唐夫人肩膀的伤,他却吓得要把这个女人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