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双衣叹了口气,心道今早这趟约会是去不成了,下床把小鱼抱进怀里,又去柜子翻出药酒,哄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小鱼给哄睡。
贺兰破在后山听到小鱼哭声那一瞬,便知道了这个早晨会发生的事。
待祝双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山坡时,果然已见不到人了。
贺兰破长长久久地消失了。
不过祝双衣并没有太多时间和心情做缅怀,因为没过多久,小鱼又生了一场风寒,躺在床上,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钱又丢了。
按理上次刺杀李员外挣的那些加上卖年货赚的零碎,怎么着也够他们过完这个冬天和来年开春,可那些钱即便祝双衣吃饭睡觉都贴身放着,也还是不翼而飞。
一连两次,他的钱丢得猝不及防,戚长敛来得恰到好处。
他站在树叶落光的林子里,抱着胳膊凝视了戚长敛很久,一开口呵出一口白雾:“是不是你干的?”
戚长敛不紧不慢:“我干什么?”
“我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戚长敛不答反问:“你觉得我需要偷你的钱?”
“你不需要偷我的钱,可我的钱没了,你就能支使我为你做事。”
“祝神——”
“我不叫祝神!”
戚长敛被打断了话,仍笑吟吟道:“我让你做的那些事,从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
祝双衣估摸着他又要开始神神叨叨那一套流氓逻辑,干脆摆手,疲惫地道:“这次又要我做什么,说吧。”
这次仍是望香楼,戚长敛要他杀了那个妈妈。
祝双衣一面儿悄悄混进楼里,一面儿低头嘀咕:“一个老鸨也能惹他……”
自从李员外在这楼里出过事以后,望香楼生意惨淡不少,不管是客人还是老板都颇有些风声鹤唳,尤其是楼里那位妈妈,行动便叫十数个龟公围着保护,生怕祝双衣卷土重来取她性命一般。
然而这回祝双衣还真是出了岔子。
他溜进包房躲在屏风后头,身后一桌人讨论起飞绝城贺兰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一时说那少爷是兰达的混血,是几年前贺兰家的家主去兰达时留在草原的野种;一时又说按照年月估计,那少爷该七八岁左右;还有人说传闻贺兰明棋曾亲自动身去过兰达,可惜到那儿时才得知小少爷已经被生母丢回了中原,贺兰明棋一怒之下结果了那位母亲的性命。
“哟,那照这么说,贺兰家那个小少爷,正在咱们中原流浪着呐!”
祝双衣正听得走神,全然没注意自己盯的那位妈妈此时已走出了房门。
他反应过来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想着小鱼还要钱看病,便不肯放弃,掏出黑布蒙了面,硬着头皮冲出屏风,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那妈妈一眼看见他的眼睛,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胡乱推搡着身侧的龟公挡在跟前,自己则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祝双衣杀人,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他伶伶俐俐闪过那些龟公的攻击,并不与人纠缠,只往老鸨那处出剑。身后被他躲过的龟公拎着棍棒刀剑只往他背上砍,祝双衣铁人似的,愣是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朝老鸨刺去。
待那把三棱剑刺穿了老鸨的心脏,祝双衣从楼上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望香楼门口。
他落得一身血淋淋的伤,后背皮开肉绽,几乎见了骨头,鲜血一股一股顺着衣摆往下淌,回到林子时已是个晕头转向眼冒白光的状态。
祝双衣跌跌撞撞跑到戚长敛身前,脸上簌簌冒着冷汗,双唇发白,抓着戚长敛就吼:“药给我!药!”
戚长敛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裂吻草扔给他,祝双衣仰头囫囵吞下去,片刻后,扶在树干旁,呼吸均匀了。
腊月的寒风拂过他血肉模糊的后背,本该是如同扒皮酷刑一般的痛苦,他此刻全然没了知觉。目光连同脚步都轻飘飘的,接过戚长敛给他的钱,好似失了神一般往回走,脚下无根,活像一缕幽魂。
戚长敛神色一凛:“你还走得动?”
话音未落,祝双衣浑身无力,靠着身边一棵大树滑到地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趴在一张雕花八宝罗汉床上,屋子窗明几净,烛火温暖,祝双衣略略抬眼,架子上随意放置着价格不菲的摆件,再扭头,发觉这是间宽敞富丽的卧房,比起游轮上顾同刚的屋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的缺点是床边坐着个戚长敛。
祝双衣刚要起身,戚长敛就摸着他的头顶,语气十分温和:“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