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破说:“你怎么知道我哥哥是祝双衣?”
祝神安静片刻:“我猜的。”
“我找得到的。”贺兰破移开眼睛,“只是快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了。”
“哦?”
“祝老板。”贺兰破又喊他。
“怎么了?”
“一个人的样子,被想念太多次之后,就会变得模糊吗?”
祝神又沉默。
贺兰破小时候并不爱说话,长大了也不喜欢说话,如今却变得有很多问题,好像一时脑子里就会冒出一个想法,见到祝神就不停地发问。
祝神记得,他八岁时都没有这么多话要问他。
他的话总叫祝神不知该怎么回答。明明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天马行空、突如其来地问话,而贺兰破今年已满二十岁了。
贺兰破说:“我记得他所有的事情。记得他的爱好和恐惧,也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习惯的动作和穿的衣服。可是每当我想再仔细一点去记起他的容貌时,却总是一团模糊。为什么我会想不起他?”
“也许太久了。”祝神望着头顶没有边际的黑暗说,“一幅画被人触碰太多次也会模糊。”
“可我并没有碰太多次。”贺兰破在枕上转过头来,“从他走后我就再也想不起他,我只记得他的眼睛。我听说法师使用念力操控一个人的时候,对方也会只记得他的眼睛。”
“他是法师吗?”祝神问。
“我不知道。”贺兰破的眼珠子比夜更漆黑,因此即便在黑暗中他依旧能紧紧盯着祝神,“他没告诉过我。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是。”贺兰破说,“听说有一种法师能控制人的情绪。跟他在一起那些日子我很快乐,他离开后我便痛苦。可我又觉得不是他让我痛苦。”
“那是什么?”
“是因为想他我才痛苦。”
贺兰破说完,对祝神轻声喊道:“祝双衣。”
祝神并不应。
他在意外自己的离开竟然曾使贺兰破感到痛苦。祝神以为贺兰破不过是像小孩子吃不到糖就哭闹那样,看不见他就要逃出府去找。可小孩子吃不到糖总有一天会有别的食物替代,贺兰破见不到祝神却不是塞进贺兰府就会变乖。
从八岁进府到十四岁修建自己的住所,期间五年贺兰破成百上千次地逃跑又被抓回去,每一次都跌倒在寻找当年祝神离开的那条路上。
贺兰破问他:“你说祝双衣这个名字是他骗我,那他真正的名字该是什么?”
“不知道。”祝神闭上眼,像是要睡了,“可能叫祝单衣,祝无衣。”
“会叫祝神吗?”
即便得不到回应,贺兰破依旧执拗地问:“你是祝双衣吗?”
“不是。”
贺兰破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脸冷下来,一下子转回去望向屋顶。
气不过,又一把扯了祝神的被子:“那你别睡了。”
“……”
祝神身上盖着点被角,正打算将就将就,蓦地在空中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