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一中无人不识陈沛沛,尽管她从未在一中就读过一天。
只有每年的“雅典娜”助学金颁奖典礼这一天,陈大小姐才会现身颁奖,然后又留下几张合照与数篇宣传报道。
短暂露面的这几小时足以为县一中留下足够的谈资,滋养无尽的传闻。
比如——关于她与梁靳深。
据说“雅典娜”助学金设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资助梁靳深;传闻作为资助方的“宙斯”公司老总陈宇存与梁靳深父亲梁桥曾是大学同学,关系匪浅;否则怎会九年义务教育一结束,梁靳深刚升入高中,奖学金就在县一中落地。
十六七岁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们有着一颗多敏的心,以八卦谈资为中心串联无数同学交际网,梁靳深与陈沛沛一下成为隐秘的话题中心。
酸溜溜的话语有,鄙夷看不起的评价也有,当然还有拉郎配磕CP的粉红讨论。
大小姐陈沛沛提着名牌手包,穿着高定裙子,舒舒服服窝在头等舱飞来又飞走;她只是路过,并不停留。
徒留梁靳深一人面对这些冷嘲热讽,酸言酸语,不明揣测;但好像他也不在意,继续埋头念他的书,依旧温和地,轻声细语地对待所有人。
高考后,梁靳深与曲邬桐各自选择了不同的Top2的学校就读,陈沛沛以艺术特招生的身份阴差阳错地与曲邬桐成为校友。
偶尔在学校中,或是校门口共用的小吃街上,曲邬桐能遇见两人同行的身影,可这些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直到忙碌的纠结的大三下,大学共友圈中忽然冒出梁靳深放弃保研名额的消息,林之澄好奇地继续探听,得到梁靳深将赴CMU攻读PhD的信息。
同天,陈沛沛在社交媒体晒出UPenn的offer;事情一下就变得通俗易懂了。
曲邬桐并不在意,继续埋头修改参投的会议论文;她也努力为自己挣得光明前程。
只是偶尔,在某些闲得发慌的时刻,她才会想起梁靳深与陈沛沛,不自觉地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中查询“宾夕法尼亚州到京市的距离”。
10862。46公里。
怎么会那么那么的遥远呢?
“我从明天开始学钢琴。”
曲邬桐看林之澄在那架钢琴面前反复徘徊,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开口。
尽管认识已近十年,可林之澄还是会被曲邬桐的超高效执行力所震撼,瞪大了眼睛,“真的要学吗?”
“喂,可别小瞧了我的学习能力呀!”曲邬桐声音带着笑,“再怎么说我可是高考市状元呢!”
“确实,”她的脸上浮上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神情,“我还记得你可比梁靳深高了整整一分呢!”
这一分,为曲邬桐与梁靳深之间单方面的学习竞赛落下了圆滚滚的句点。
送别林之澄,公寓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忽然察觉有些空落落的情绪在空荡房间中乱窜,连接蓝牙音箱外放歌单歌曲,她需要有音乐伴奏才能专注。
跟着旋律哼唱,曲邬桐的间歇性家务热情爆发,喂家里的绿植多多喝水,又指挥扫地机器人好好工作,再想起烘干机里待了一整天的衣服,马上起身去拿。
滚筒中,她的衣物与梁靳深的衣物纠缠。
她偏爱花里胡哨的,色彩饱满热烈的衣服;而梁靳深好像一年四季全是朴素的黑白灰;一眼就能辨清哪些衣物是她的,哪些属于梁靳深。
曲邬桐自认为很贤妻良母,但实际完全笨手笨脚地将那堆衣服抱出,丢到更衣室里,试验她最近在社媒上学会的快速叠衣小技巧。
跟着音乐摇摇摆摆,先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曲邬桐才对梁靳深那些西服衬衫胡乱下手。
拿起他的西裤,对比自己的腿长,愤恨上天对他太过偏心,给了好脑袋好皮囊不够,还慷慨赠予了好身材;折叠衬衫,脑袋里又止不住地冒出自己上次套上他的白色衬衫的暧昧情形。
最后是一件质地精良的西装外套,银灰色的麻料材质在夏季更为清爽,也让前胸那块顽固的没有洗净的粉底与口红或是腮红印记更加明显。
蓝牙音响中的鼓点喧闹,吵得曲邬桐头晕。
想起昨天病房电视画面最后定格的娱乐频道上陈沛沛那一张狼狈又楚楚可怜的脸;曲邬桐叹气,不小心透视了某些真相。
可放大镜也聚焦灼热光线掉落在她身上,险些将她的心脏烧焦,就像蛀牙上的黑色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