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小水只是个喜欢吃零食和看电视的女孩,想与喜欢的男孩寸步不离。她没明白他把自己弄得那么幸苦要干嘛。她在电话里边哭边埋怨他,她觉得两年太长了,她要他现在就回来。可良生温柔地拒绝,他要她别耍孩子气,两年算什么,他们未来的路会很长。
小水毕业的那年夏天,毛毛姐给一辆货车撞了,髋关节骨折,当即给救护车拉到医院。
另外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医生告诉她们治疗方案。立刻做手术效果最好,先打钢钉再做康复治疗,整套大概十来万。若是保守治疗,用石膏固定住,三个月后也能长好,就是日后会影响走路。
小水做决定:“那就做手术。”
医生说手术的钱需要自费。小慧姐和珮珮又看着她,她们要等她拿主意。她只能拿主意,那就自费吧。她说完,就带珮珮回家拿钱。她们家没有多少钱,小慧姐秉持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精神,一向赚多少花多少。而毛毛姐做事的永华饭店快倒闭了,收入不多,存的几万块是留给珮珮的。她和珮珮翻箱倒柜,把两家的存折都找出来,好不容易凑齐数目,这样把毛毛姐送上了手术台。
那个挥汗如雨的夏天,小水头一次感受到钱的重要。她不肯请护工,自己服侍毛毛姐。她打电话找撞到人的货车司机,叫他赔医疗费。为了医疗费,她还去过警局和仲裁庭。离开学校后,她开始努力找工作。毛毛姐不能工作了。而珮珮明年要考大学,她的学费怎么办。她感受到某种压力,不仅仅因为眼前发生的事,而是突然发现没人能保护她了。
毛毛姐的病情稳定后,她接到良生的电话。良生问她们四朵金花好不好,他很想念她们。
那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在明白钱的重要后,她对良生的感情很复杂。她不忍心埋怨他了,想到他和她之间遥遥的距离,只有无奈和心疼。
她吸了口气:“我们都很好。我在找工作呢,明天要去面试。”
“哦,你去面试什么工作?”他在那头问,“公司正规吗?离家远不远?你先上网查查,别给人骗了。”
“正规,只要按时发工资的都是正规公司。”
他以为她在说笑。
“小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别生气。”
她没啃声。
他继续说:“我拿到一家大公司的实习机会,实习期有半年,半年后签正式合同。这家公司在行业内很有前途,面试了三轮,他们才挑中我。近几年他们会拓展亚太区的业务,等我的工作稳定下来,就能申请调任回国。”
小水截取了她要信息:“你是说你不回来了?”
“小水,我可能还需要几年才能回来。”
她捏着电话,医院空调吹出的冷气叫她簌簌发抖。
“小水,你生气了吗?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先结婚,这样你就能过来陪我。”
她说她不去。
“小水,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能不理我。”
后来她说了句:“随便你吧。”就挂掉了电话。他不是怕她不理他么,她真的不理他了。
第二天,小水按照查好的路线图,坐上公车去面试。公车摇摇晃晃开了好几站,空调坏了,热得她一头汗。她拿着地址找门牌号,高跟鞋陷进泥坑里了。她看见面前有一排别墅,这里不是商务区啊,可别真遇见骗子,她已经够倒霉的。
就这样,她找到了云图坊。那天面试她的是沙伯勋,她坐在那里,眼珠子左右转溜。
沙伯勋说:“小姑娘,你开的工资可不少。你值这个价吗?”
她坐直了,连忙说:“值的,你录取我就知道了。”
老头笑了,大概觉得她挺有趣。他问她,想什么时候上班。
她想了一下,想说明天的,怕他反悔,就问:“今天行不行?”
老头更乐了。于是那天,她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