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寻和温渺渺赶过去时,李纵的东西早已被大家瓜分得一点不剩。
温渺渺很气:“我靠,这群人是蝗虫吧,怎么连块橡皮擦都不能给我留啊。”
孟寻眼睫轻颤:“……是我总是太慢了。”
无论是在哪所高中,每年毕业季的保留节目一定有“撕课本”这一项。
一整栋楼被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摇晃着,有人奔跑,有人哭泣,有人大喊大叫。白花花的纸屑撒了下来,漫天飘雪。
孟寻站在中明楼下,明明四周人声鼎沸,却突然觉得特别孤独,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的时候,她重新回到了七楼。
黄昏鲜艳,橘粉色霞光染红教学楼间Z字形楼梯,走廊上一地金黄,波光粼粼。
少女轻轻推开教室后门,走到最后一排靠窗他的座位,坐下。
然后模仿着过去无数次经过走廊匆匆一眼瞥见的,他伏在桌上睡着的样子,将脸轻轻贴在他的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上边残留的属于他的那份气息。
风经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后来到她的身边,白色窗纱摇曳浮动,远方电线塔始终安静地守候着稻田。
她睁开眼睛,单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窗外,想象着过去的一年,他每天透过这个窗会看见些什么。
是天边的云?是楼下的香樟树?还是别的什么?
她和他的目光,是否也曾停留在同一片叶子上?
想着想着她低下头来,指腹慢慢摩挲着他的课桌。
他没有在上面涂画的习惯,桌面特别的干净,什么遗迹也找不到。
因为时间不同步,所以即便是在同一个教室,用同一张桌子与同一张凳子,却还是与他不在同一空间。
孟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从此以后,无论是在中明楼、天台上、篮球场、小卖部还是校门口,人来人往中再不会有叫“李纵”的那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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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落下帷幕。
迎朝楼和中明楼空出来还不到一个星期,学校领导就火急火燎让高二年级的学长学姐搬了过去。
这周轮到文七班打扫公共卫生区,孟寻所在的小组刚好又是负责地理园那一带的。
当她提着扫帚来到这里,脚下却没有一片落叶了,初夏才刚揭开序幕,一切都生机盎然。
仰头看向中明楼,一间间教室坐满了人。孟寻幻想着李纵也在其中,从没离开过。
她从未如此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能够再经历一次。
而这一次,她会更加用心体验。
擦肩而过的时候,要勇敢地叫住他,就像当初温渺渺那样无所畏惧地说出那句,我是几几班的谁谁谁,我很喜欢你。
但人是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
所以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在一个落叶纷飞的季节,在这所学校,当面叫出他的名字,摊开那份怀揣许久沉甸甸的晦暗心事。
少女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变得沉默,像中明楼下那棵香樟树一样,深深扎根于暗黑冰冷的泥土之下。
六月的某天,一场台风将要到来又未真正到来的午后,乌云沉沉,燥热空气中挤不出一丝水分,闷得人喘不过气。
上课铃已经响过,老师迟迟没来。临近期末考的缘故,大家无心玩闹,都在埋着头奋笔疾书。班上静悄悄的,只有头顶上方老式风扇呼呼转动的催眠声响。
忽然间天边轰隆一声,一道白光劈过后,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更加昏暗,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了下来。风挟裹着滚烫的泥土气息从四面八方灌入,将窗户玻璃吹得摇晃起来。
不知是谁最先走神,教室里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慢慢变得吵闹起来。
试卷翻过另一面,孟寻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想放松一下眼睛,却在即将收回视线的下一秒,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透明雨伞走过了楼下那棵开得热烈的合欢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