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凉,我往后躲了一下却没躲掉。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难挨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这样的氛围让我觉得害怕,片刻后我妥协般地挤出一个笑,语气也变得和从前一样亲近:「司年哥哥说得对。」
我高二时,许司年在外省读大学,学校里莫名其妙传出了我同他已经订婚了的消息。同桌拿这事来问我时,我的心情有些微妙。
许司年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这话是他传出来的,我也知道。我不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怕我早恋,这话不仅是在警告对我有想法的人,也是在警告我。
我对这个谣言听之任之,任凭他人对此添油加醋,而我老老实实一心学习,从不敢多和别的男生接触。
高考结束后,许司年跟学校请假来了趟我家,目的很明确,让我报考他所在的大学,他很顺利地说服了我的父母,然后来问我。
「薇薇不是想读金融吗?A大的金融是国内top,不心动吗?」
我对上他的眼睛,许司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极夜的天空,清澈丶神秘,看向我时,会露出不易察觉的沉迷和爱意。
我笑着点了点头:「都听司年哥哥的。」
在我大学期间,许司年比过去注意分寸些,他保持着令人舒适的社交距离,但又从未游离在我的生活之外。他会陪我上课,或者带我出去吃饭,他出差时我们能煲上两个小时的电话粥,只为了向他汇报我的日常行程。
我从不拒绝他,童秋不止一次打趣过我:「薇薇,你和许学长还没在一起啊?」
我想了想,笑着说:「也许时候未到吧。」
而现在,许司年被姜妙的身体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医院里,身上盖着一层白布,血色从里侧浸出来,大片大片层层浸染,让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漂亮的鸢尾。
我伏在床边痛哭,眼睛通红,和鲜血一种颜色。
死亡让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在心里想,现在大概时候到了吧。
第3章
我回了趟家,一是为了参加许司年的葬礼,二是为了和父母商量出国留学的事。
短短几天之内,我瘦了不少,没有食欲,也吃不下东西,别人一提许司年的名字我就怔怔落泪。
爸妈心疼我,担心我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十五岁那年的大病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于是在我提出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出国读书的时候,他们没犹豫多久就同意了。
「另外,」我指着卧室里的相框,转头吩咐家中的用人,「待会儿收拾一下,像这种照片,还有和司年哥哥有关的所有东西,全都收起来,我看着伤心难过。」
许司年的葬礼结束后,我回到学校继续准备出国的事情,偶尔会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特意来安慰我:「薇薇,节哀顺变。」
我露出怅然的神色,对他们的关心表示了感谢:「不必担心我,逝者已逝,但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
我没说出口的是,任何人,无论是许司年还是姜妙,都不可能成为我向前走的阻碍。
月底,出国材料出了些小问题,我拿着资料去实验楼找我的导师,出来时接到了周阿姨的电话。
我看着墙角处被人放的几束花,听周阿姨在电话里问我:「薇薇,小年死前是不是和你通过电话?」
这事也瞒不住,通话记录一看就知道。
我弯腰从吊唁的鲜花里抽出一朵白玫瑰,拿在手中把玩:「是。」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小年在电话里有说什么吗?」
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眉尖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再开口时波动的情绪已经藏了起来,声音哽咽:「司年哥哥说想给我一个惊喜,可是,还没来得及……」
挂断电话后,我盯着手里的花出了神。对于许司年,我好像是喜欢过的,青梅竹马丶两小无猜,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时间太久远,情感也趋于单薄,如今回忆起来只剩下无休止的恐惧与怨恨。
「岑薇。」
有人轻轻叫我的名字。
我循声偏过头,逆着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长而卷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整个身体都缩在那件价值不菲的绿色长裙里。此刻,她站在我身后,由于光线的原因,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晰,另外半边脸苍白,那对黑色的眼珠转了转,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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