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工前日里即是如此所想,为了免去这日夜担惊受怕之苦,遂去向东家请辞。东家当即应允了,曹工便欢喜回来告与我等。
我等见事情顺利,亦有了归家的打算。哪知自那日后,曹工便不复踪影,如今也下落不明。”
魏烜闻言点了点头,倒是不出他所料。
“敢问李工,你所说的这东家是城中哪位?”
老李头这才抬了头,双眼坚定,“乃是城东张浦,张家。
此山头是他前年花重金从官府买下,原是打算用来打造一处温泉别院,招待来往的达官贵人所用,谁知在构建时发现了这处盐湖……才,才有了这些后话。”
话至此处,似乎重要信息已经和盘托出,老李头的眼圈却泛了红,“贵人如今已知来龙去脉,老朽只有一事相求。”
说完就跪了下来,“曹工乃外乡人,来了埵城投靠于老朽,四十年来风雨无阻,又早在此地安了家,家中还有妇人和七岁的孩童等着他回去。
生要见着人,死了也要见尸……望他能入土为安,老朽愧对他的家人啊”
说到最后,竟是语音呜咽。
魏烜起了身,亲自去扶,“李工且放心,曹工的后事包在我身上,必将他齐齐整整送回家去。”
“另有,盐场之事也无需忧心,张浦人早已在狱中,李工且先安心。陇西刺史周穆乃圣上青眼的才俊,为人正是刚正不阿,此事交于他,定会秉公办理,还诸位一个公道。”
老李头虽不知面前人的身份,但是听他言之有物,处处有章法,早已心悦诚服。
连声叩礼,言谢。
目送着安信将老李头原路送回,苏礼才开口喃喃出声,“原是这张浦的山头?倒是不知山头竟还能买卖……”
话音落下,林间安静了一瞬。
魏烜淡淡抬眼,问道,“苏大夫不知道山头可以买卖?”
苏礼一脸懵懂,的确一无所知的模样,“山头,土地,这类资源,官府可将这些卖给个人吗?”
那许多矿物资源如果想要集中使用,岂不是难以调度?比如,这盐湖,若是一开始就是公家的,不就少了这许多的麻烦?”
她歪着脑袋,带着疑惑不似作假。
“而且……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
魏烜微顿了顿,徐徐解释道,“此地为陇西太守所属,太守能兼领军政民生要务,是以土地买卖之事自然能在地方定夺。
买卖契约如今已有法典可依,乃是指的土地使用权,而最终的从属权只能是天子所有。”
说完他抬眼视线落在了苏礼面上,其中窥探之意略带了些许压迫,“苏大夫竟是不知此等平常之事?”
苏礼心下蓦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心失言可能会遭人疑心。
情急之下满脸堆了笑容,“王爷莫怪,小人乃边陲小民,从来未曾有机会了解这些,也不曾有机会买卖土地,是以不知。”
说完就低下了脑袋,脑子里还在琢磨这封建王权怎的对土地的掌控如此稀松。
魏烜见她模样,不置可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出自《诗经》,是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皆是由天子负责的,即“守土为民”。天下土地,要分封而治,则为郡。
苏大夫也是读过诗经之人,不知师从何人?将书教得如此一知半解?”
苏礼乍舌,她是理科生,当然是不可以说的。
她从前不怎么关注这些问题,当然也就显得有些“浅薄”,只好尴尬回道:“小人自然比不得正经上过学堂的,小人只会看点小病。”
魏烜平静抚平衣摆,“苏大夫切莫妄自菲薄,你一手针灸去腐缝合的医术,世间已是少见,更何况如今领了本王的工钱,当日日不能懈怠,勤学精进才是。
不然,这钱也不定能领到什么时候。”
猝不及防,被老板紧了紧螺丝!
苏礼闻言抿了抿唇,不敢再说话。
这山中半日游在夕阳西下时也就结束了,魏烜将苏礼送回了埵城,便似有事又出门去了,只是安信却随在了她身侧。
左右也无事,她便披着夕阳去了街上,安信也跟着。
买了些小菜,又打了半斤酒回了趟怀仁堂。
怀仁堂这几日早早就打了佯,她从后街直接进去后院,她本拉着安信一同进去,却被安信一再拒绝,坚持守在后街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