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回渊无奈,被她怼得好气又好笑:“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他忽而想起以前秦映也是这样,脾气很坏,身手又好,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她有自己的倔强和傲气,宁被打折而不弯,绝不屈居于人后。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秦映仰头道:“不能。”
她打破他的妄想,像一朵高傲艳丽又充满荆棘的蔷薇,转身又进了练功房。
此刻,小小的沈一帆同学还在仰望天花板,发愁起未来的人生。
看见秦映忽然进来,顿时被吓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掉,立刻从地上坐起来,准备好接下来的训练。
秦映递过去一杯水,让他喝。
秦映其实觉得他还是挺有毅力的,是练武这块料。只是力量感太薄弱,后期需要再增加力量训练,才能抬高他练枪的上限。
秦映从兵器架上挑了杆最短的枪,扔过去:“接着。”
沈一帆没接住,手忙脚乱地拾起枪,看着秦映。
“秦家枪自明朝而立,历时六百年之久,传到我这一辈,正好是第十五代。”
秦映突然就开始教学,给沈一帆打了个措手不及,把枪一甩,别在身后,“秦家枪流传到现在,只剩下一部分完整招式,被后来的先辈们整理成二十四式,即上八式‘无常’,中八式‘无恒’,下八式‘无咎’。何为无常,你可知道?”
沈一帆眼神透露着懵懂,摇摇头。
“世情难料,变幻不定,是为无常。”
秦映看着枪尖一缕红樱,第一次感触颇深——这不是她刚开始教枪,在国内跟着父亲的时候,碰巧赶上他哪天忙不过来,帮忙带一两节课也是常有的事,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处。
可忽然,父亲病逝,徒弟无师,她也没了荫庇。只身一人前往这没着没落的旧金山,揽生源,带徒弟,把她父亲当年走过的路都走一遍。
她才明白什么叫世事无常。
“没有规律,亦无恒定道理,这是无恒。”
秦映常常感觉,自打来到旧金山开了这间武馆以来,就没有什么事是顺当的,无论是在国外招不到学徒,还是周围其他武馆的虎视眈眈,秦映都觉得,自己恐怕很难坚持下去。
起初,周围附近的武馆不清楚情况,还来找过她一两次麻烦。后来,人家看她根本招不到徒弟,也就不再把她当回事了,干脆连来都不来,更显得门庭萧条。
秦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方法错了,她把国内的招牌打出去,又不惜面子上街揽客,仍是无用。对一群完全无法“共情”的外国人,想要真正把国学枪术推广出去,她到底要怎么做?
“悉数看透命运,熟练掌握规律,不再为俗世所伤,才是无咎。”
秦映呼出一口气,忽地手掌一推,把枪推出身外。脚下成弓步扎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红缨枪响,她做了个“拦拿扎”的起手式,目光锋锐而坚定。
“无咎”八式秦映不会,父亲也没有教过她。
那时候父亲说她年纪小,体会不到“无咎”里的精妙,学了也是白学,练了也是浪费工夫。
却没想到时过境迁,她却再也学不到了。
她也不曾缠着父亲教她,总觉得有时间,还有时间。
国内武馆亦不会教到下八式,一些有天赋有毅力的学徒学到中八式,已是卓然。
她小小年纪就掌握了秦枪十六式,未来的路还会远吗?
“无咎”这八式在她这代居然断传,成了绝响。
秦映眼里忽然有泪,被她狠狠憋回去,然后猛甩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好看的弧度。
“上八式连贯招,我只演示一遍,你看好。”
她刚才说的话沈一帆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但却觉得胸腔鼓囊囊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