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吕宣不会凫水,甚至有些怕水,小时候为了不让她靠近湖边井边,父兄总是说水里有水鬼,会拉人下水当替身。第一次上船,她腿都在抖,要不是穆卫祈在,她死活都不可能上船的。
小船细长而狭窄,缓缓在湖面上荡漾,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摆。她一手紧紧抓住船沿,另一手紧紧攥着裙角,目光不由自主地四处游移。
穆卫祈察觉到她的紧张,故意放慢了划桨的速度。等到小船渐渐驶向湖心,岸边的柳树已缩成墨点般大小,他才停下手中的船桨,任由小舟随波飘荡。
「别动。」他轻声说道。
「好……」吕宣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回答:「我不动。」
穆卫祈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大腿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早知道你这么害怕,就不该带你泛舟。千军万马都见过,水有什么可怕的?等你生完孩子,我就教你凫水。」
「那是你们男人学的,我才不学。」吕宣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
「皇后都会,你怎么就不学?」穆卫祈不以为然,「有时候这技能甚至能救命。等孩子出生了,我也要教他,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吕宣弯下腰,伸出手腕,指尖轻轻触碰刚破冰的湖水。一股凉意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更令她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穆卫祈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哼起了他家乡的歌谣:「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她瞪大着双目看着他,随后低下头去,等唱到最后一句时,吕宣也轻轻附和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在湖面上回荡,仿佛与微风丶水波融为一体,吕宣的心也随之渐渐平静下来。
吕宣道:「最后一句应该我来唱的。」
他挑眉自信笑道:「可是你心悦我,我一直知道。」
随后他敛下弯起的眉目,嘴角勾起,看着吕宣的眼睛继续道:「对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皇后出城后,我把驸马杀了,对,就是把阿锦的堂弟杀了扒皮了。」他眉目毫无欣喜笑意,但他语气兴致冲冲,用一种顽劣少年的语气道。
他看着吕宣,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变化。
第100章
穆卫祈在吕宣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慌张与不安,这让他感到困惑不解。南玉锦一出宫,他便除掉了她的堂弟,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他并不打算限制南玉锦出宫的自由,但总得给她一些威慑,不是吗?
他精心策划,除掉了吕宣的两个哥哥,按理说,现在又杀了南玉锦的堂弟,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以吕宣的性格,她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慌张。她见过的死亡不计其数,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怎会突然感到害怕?她应该和他一样,是个冷酷无情丶利益至上的政治动物。
南征北战多年,穆卫祈早已不将枕边人视为需要呵护的「女人」。她擅长挑拨离间,借刀杀人,没有吕宣,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除掉舒宸季。
在穆卫祈眼中,吕宣与他是一类人。死了两个儿子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废物罢了,再怀一个,她依旧会高高兴兴。倘若吕宣是男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残废的儿子,因为残缺之人怎能担当一国之君,怎能震慑外邦?
「你怎么了,这么慌张?」他皱眉,语气中带着担忧。
吕宣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苦笑道:「下个月是陛下生辰,也是我的生辰,我二十六岁了。突然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人老了,竟然生出了几分仁慈之心,胆子也变小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
他欣慰地笑了笑:「有可能吧,你无需有负担。所有的罪状都是太子揭发的,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果然,太子还是像我。可惜,就算你现在生出这样的孩子,也已经晚了。沧翼是个好孩子,但你教错了路子。能当皇帝的,怎么可能是良玉君子?」
小舟随波飘荡,吕宣感到一阵恶心与不适。她望向越来越远的岸边,心中坠坠不安,却强装镇定。缓过一阵后,她才逐渐摆脱了之前的揪心与后怕。
上午的暖阳倾泻下来,照得她有些困倦。这种困倦似乎缓解了她内心的不安。她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船板上,半躺的姿势对着坐在对岸摇橹的穆卫祈懒洋洋地笑道:「你看,我不害怕了。你划到岸边,换我来划桨。」
他扬眉开心地笑了笑,欣喜道:「行。」也就是在船上不能随意走动,不然他都想去抱抱她了。
他喜欢吕宣这般,没有大小姐的娇气做作,什么都愿意学,她是个行动至上的人,跟他一样。虽然吕宣和南玉锦,相貌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她们的内核强大。穆卫祈不喜欢废物女人,他把他的审美遗传到自己后代子孙上,以至于煜朝后宫几乎没有柔弱单纯的女人。
穆卫祈没有原路返回,花了半个时辰直直划到对岸去了,吕宣心里感慨,「上次生病,怎么病好了之后他身体还是那么康健有活力,太子想要登位,不会还要等上十年吧,那会儿自己都三十六了。行吧三十六就三十六了,还不算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