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厉碎步紧随,脊梁弯成谦卑的弧度,身子却将太子妃护在内侧。
「你给我滚,我不想见你。」
「滚是不可能的,奴婢是在东宫当差。」他笑道。
「怎么你一个小小太监想以下犯上。」
「奴才哪里敢,奴才没了太子妃什么都不是,同样太子妃离了太子也什么都不是。」
「你要我去讨好太子?」
「讨好倒不必,奴才舍不得,咱们只要乖乖听太子话就是。」李厉把太子妃送到寝宫内。烛火哔剥声中,李厉半跪在床榻前,将锦被一寸寸抚平。
「兔头明天在吃,容易积食,半夜不易吃辛辣之物。」
「真烦,反正在你心里太子第一,皇上第二是不是。」吕瑛在床上躺好,看他忙前忙后,最后看他替她掖被被角心情郁闷叹息道。
「以后奴才飞黄腾达了,将来认干儿子,你就是我干儿子的干娘。」他这话真是不敬露骨,好在这些私房话,吕瑛听多了也无所谓。只因为她喜欢李厉,李厉长得漂亮得很,肤色白净,面容清秀,眼角微挑上扬,笑起来像个狐狸一样媚人。
李厉看着太子妃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看着烛光倾泻在她白净的脸上染成一团橘,他弯下腰,细细观摩着她的脸,最后无声一笑。他站直了身子,嘴角的微笑透露出阴险本分的算计,凌冽的眼眸看向美
艳太子妃时多了一番柔情。
他的太子妃脾气是暴躁了些,但好歹十分听劝也好哄。这时候吕宣养的猫跳了上来,李厉抱着它,吹灭蜡烛,「走了,别打扰她睡觉。」
一旁的建章宫内,当疑虑的种子埋下在帝王心里埋下,就很难有信任。穆卫祈斜倚龙纹隐枕,指尖摩挲着尚带雨渍的青瓷药瓶。看着吕宣冒雨半夜从未央宫讨来的药,穆卫祈哑着嗓子道:「辛苦你了,皇后可有为难你。」
「没有,你快吃了吧。」
「她都不来见我,这药瓶说不定里装得是毒药。借你的手想毒死我。」他开玩笑道。
「陛下,你别多虑,皇后娘娘不至于此。她不是那样的人」
穆卫祈眸子暗了暗,轻哼一声,狡猾一笑,「如果我是南玉锦,想除掉你和你的家族,这个契机很不错。」
「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人,我陪你一起吃。」吕宣从青瓷里倒出两颗,自己先吃了一颗。穆卫祈见此忍不住上前想扼住她的手腕。不过他没得逞,吕宣嚼了一下,一股苦酸味瞬间在嘴巴里散开。她苦得受不了,连滚带爬的跑到桌几上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一口闷了下去。
「夫君,别嚼,入口还好,一咬,味道也太怪了,像锅巴水冲着草木灰那样涩嘴就算了。」她吧唧了两下嘴巴又道:「还没有人参的甜味,还是直接吞吧。」
「嗯。」他看着她,应了一声,直接吞下药丸,又有几分苦涩道:「宣娘。」
「怎么了?」
听到吕宣的回应,穆卫祈紧揪的心突然一松,故作无所谓的随口一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喊喊你。」
吃了南玉锦的药,穆卫祈冒了三天热汗,被褥换了好几条,这三天没见任何外人,事情全权给太子处理。第四天终于把烧全退了,浑身轻,也不咳嗽了。
第四天的时候,吕宣在偏屋洗头发,正好被病好下床的穆卫祈看到,他闻着熟悉的玫瑰头油香味,绕过屏风,看到她在铜盆前散开发髻,忍不住斥责道:「也不怕得病,这么冷的天。」
「可是头发都痒了臭了。」
穆卫祈没说什么,只是出殿后对宫人道:「拿些袖子叶和艾草给宣娘洗头,去去晦气。等寿安地龙烧暖了再送她回去。我最近去承干宫住几天。把建章宫上下都打扫一遍。拿艾叶好好熏一下。哦,对了,太子呢,把太子喊过来。」
太子这几天什么都没干,正忙着给自己姑姑姑父扣莫须有的罪名。穆沧钧突然觉得权利这个东西,比赌博还让人上瘾。
第84章
血色残阳将东宫琉璃瓦染成赤金,东宫大殿内,穆沧钧摩挲着青玉扳指,收买人心,栽赃陷害,捉风捕影,这玩儿意,储君之位的干起来轻轻松松甚至不要花一分钱财,自有人鞍前马后,替他执子。只是他才入京不到一年,羽翼尚未丰满,底下无人可用,只有东宫那群太监们。
金溪公主的驸马入京不到一个月就因为乱议朝政,贪污贿赂被监察院查办,啷当入狱。
穆沧钧看着自己年过八十的外祖,到东宫来替自己侄子求情时,看着跪下阶下的白发老人。他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原来这个位子,就是让自己亲近之人对自己战战兢兢。
他没有感到紧张孤独,却在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按理说宛城南家的小少爷是个喜欢走马观花,好犬斗鸡的小郎君,不会这么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