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反应过来,冷笑道:「不错,这法子虽然阴毒,但不失为妙策。」
那场大战后,武林侠风凋敝,即便新朝残暴不仁,自上及下层层盘剥,多数江湖势力也跟平民百姓一样忍气吞声,反抗者散于四方,各自为战,若无护生剑出世,百姓敬服,他们难以结盟合伙,一旦名义有损,今后起事必将困难重重。
忍恨几息,岳怜青已将掌心掐出血来,听了这话不由动怒,道:「如此说来,夜枭卫据点接连遇袭,也不一定是与你们为敌之人干的,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
夜枭卫最会权衡利弊,上下奉行取舍之道,若为谋成事就,性命良知皆可抛。
无怪乎岳怜青有此怀疑,便连武四娘也心中发沉,不敢去瞧裴霁的脸色,生怕这小子一语中的,教指挥使下不来台,自己这些人是没好果子吃的。
可惜她的期望注定落空,好在裴霁身边还坐着应如是。
岳怜青话音甫落,应如是便知裴霁忍不下这口气,眼疾手快地将人按住,不想那只手顺势一压,复又向前攻去,他翻腕一推,掌刀失却准头,劈断了桌角。
二人各出一手,在桌下方寸间拆了数招,裴霁大抵恼了他再三阻挠,竟是不依不饶,直到木桌受不住内劲冲击,只听「咔嚓」几声,桌面连同杯盘碗碟一并纵裂开来,几近支离破碎,这才停手。
应如是屈肘别住裴霁的右臂,而裴霁反手锁住了他的左腕,两条手臂交缠角力,僵持了几息,谁也不能稳占上风,不约而同地松开桎梏。
「这是你第三次在我手下回护他。」裴霁森然道,「事不过三,没有下回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应如是手上,因着纱布松散开来,露出少许皮肤,只见虎口处有几道小而深的伤痕,纵向朝内,似为紧攥碎瓷所伤。
眉头微皱,心下疑窦稍减,裴霁转头看向岳怜青,道:「别的暂且不提,在顺平客栈设伏那两人必是你的同路人,看来不仅是夜枭卫里有内鬼作祟。」
大众之所以相信连环灭门案与护生剑有关,除了现场遗留的印记,还有这些案子几乎与夜枭卫据点遇袭同时发生,若非同一股势力所为,岂能这般赶巧?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便如裴霁所言那般,护生剑逆党里出了内鬼,且地位不低丶羽翼丰满,趁岳怜青身陷西陲的当口,设法煽动其他人迅疾行事,暗中知会另一方势力藉机作案,诬罔视听。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究竟是谁使得了这般手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岳怜青蹙眉不语,裴霁也没了争论的心思,一行六人走出雅座,留下十两银子,那掌柜的正乐得见牙不见眼,忽听裂响大作,整张桌子竟在他眼皮底下四分五裂,惊呼一声,以为见鬼了。
离开茶馆,守在外面的六名夜枭卫很快跟了上来,转入僻静处,当中一人取出书信,低声道:「乐州那边有回信了,请大人过目。」
若是锦城的乞丐女童所言不虚,先行一步的陆归荑至多在前方百馀里处,但他们追了一路,未曾发现她的半分踪迹,岳怜青暗自担忧,裴霁也惊疑起来,便在抵达中都府之前,派人向乐州传信,打探那边情况如何。
夜枭卫在乐州的大据点是散花楼,招抚不过三月,又有绿林人士为耳目,便是有人想要乘虚而入,也不能轻易毁之。果不其然,等他们到了中都府境内,乐州那头的回信已加急送到,裴霁展信而阅,眉头先是一皱,而后缓缓松开。
应如是观其神色变化,问道:「乐州那头尚无风波?」
「你莫不是会读心?」裴霁瞥他一眼,顺手将信递了过来,「陆归荑还没回去,但散花楼运转如常,城里城外无有异变,已经在点选人手,连夜赶去苍山与我们会合,这会儿该在路上了。」
从乐州到苍山,就算星夜兼程,也得急行五日,细算时间,最快后日抵达。
应如是看过信上内容,心中稍定,道:「此地离苍山还有百八十里,若是现在动身,明日傍晚便到,要么在此歇息一夜?」
连日奔波,人困马乏,裴霁确有几分心动,转眼看到岳怜青站在身侧,又觉不妥,摇头道:「城中人多眼杂,一下多了十来个生面孔,久留易生枝节,走吧。」
抬头看了眼天色,应如是眉头微皱,听得岳怜青咳嗽了两声,道:「这两日有雨,山脚一带都是穷苦人家,只怕到时投宿不便。」
「你不也住在那里,胡乱将就一晚,遮风避雨就成,婆婆妈妈做什么?」裴霁好不耐烦,斜眼看来,「或是你还藏着什么天材地宝,怕我眼见心谋?」